拆哪!北京!人比鬼更恐怖!

雖然房租超級貴,但是租來的房子總比飯店要有家的感覺。拿了一塊小抹布,抹天抹地,把所有看得見的地方都擦乾淨之後,右手痠到幾乎舉不起來。天黑之後,終於可以回到到床上,總算可以在北京的「家」,好好睡上一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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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寶跟著忙了一天,頭一挨上枕頭就睡著了。我也很累,卻不曉得為什麼,心裡突然覺得很害怕。三居的房子只出租了主臥,就是我們母子住的這間,其他兩間空著,在白天沒想到有什麼不妥,晚上卻覺得房子非常陰森。先是牆壁上包裹的絨布,讓我覺得這很像是黑社會老大召集弟兄們開會的地方,接著不曉得為什麼就想到,這裡會不會冤死過什麼人?會不會真的有「鬼」這種東西?愈想愈怕,甚至覺得有什麼活的東西就在我身後。

實在害怕得快要崩潰,但又不敢吵醒熟睡的兒子,這樣太不像是媽媽的樣子了。於是閉著眼睛,摸到床邊的桌上有本《聖經》,一把抓來,塞到枕頭下。但是陰森的感覺依然隨時間而增加。在念了二十遍「上帝保佑」之後,我沒轉動頭的方向,睜開了眼睛,天哪!這下更恐怖了,不是我的幻想,而是身後某處,真的有一道光源,非常規律地一暗、一亮、一暗、一亮。

好吧,真是見鬼了。我想,大概神差我來,是要叫我寫《新聊齋》的。我慢慢轉過頭去,光源來自浴室,日式風格的浴室門下方是木質的,上方是細小的木格,木格後糊了半透明的白紙。就是這半透明白紙的部分,一暗一亮一暗一亮的閃爍著。所有的恐怖片不都是這樣拍的嗎?真的,真的,有鬼啊!

我靠著上帝給我的力量,準備去看看北京的鬼長什麼樣,勇敢地站起來,推開日式木門……發現原來只是屋頂的一個燈泡壞了,關燈時切不斷電源,時亮時滅。我立即來了精神,一把搬來房間裡的木椅,呼嚕爬上去,轉下燈泡。我哪能讓你再閃啊!

後來發現,雖然大陸仗著工人數量多,工資便宜,成了製造業的老大,但許多東西的品質依然是一大問題。

購物時隨贈的塑膠袋,讓我一路上都在擔心,會不會破掉?裡頭的物品就會撒了一地。這事過去還真在我朋友身上發生過,有回班上要集體出遊,美女班長準備了很多食物,結果快到車站時,袋子破了。那時才早上七點多,附近沒有商店營業,她只好和一位好心的清潔工借了乾淨的垃圾袋。於是這位穿著飄逸長裙、畫著美美妝容的班長,便拖著一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出現在大家面前。

我還在超市偶遇過一位老太太,她左右觀望著,沒人時便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白布袋,在碗呀、鍋呀上頭靠一靠。我不解這神態緊張的老太太在做什麼,後來她主動對其他好奇者解釋說,布裡裝的是吸鐵,因為超市說的鋼鍋鋼碗,都是鐵的。她只要一拿出小布袋,是鋼是鐵立見分曉。

最好笑的事發生在幾個月後,我們搬去一棟很新的大樓。這裡算是北京較好的住宅區,裡頭的裝修可說是非常現代了。他們也學著國外的建物,在住戶大門上裝了貓眼。房東租屋給我們時,還打趣地說了一聲,前一位租戶很奇怪,不曉得為什麼要用貼紙把貓眼黏住。他說,這是提供住戶更安全的設備,開門前可以看一下外頭的人。後來在擦拭大門時,我就順手揭下了貼紙,有人敲門也可以「貓」一下。但是貼紙拿開卻發現,朝外看霧濛濛的,什麼也看不到。兒子好奇地把椅子搬到門外,站到椅子上,大叫著:「媽媽,我看到妳了。」我也忍不住過去──原來從外頭可以看見裡面,裡面卻看不見外面。這是哪款貓眼哪!是裝反了吧!

西方有句諺語:「魔鬼在細節裡。」一點不假,若是細節多講究一些,就不會出現見鬼事件了吧。

租好房子後,第二天便帶著小寶去中關村的一家家樂福,想添置鍋碗瓢盆。中關村距離北大東南門約一百步遠。近四成的中國科學院院士和工程學院院士在附近機構任職,這裡儼然就是大陸的矽谷,一個高科技產業的聚集地。在這個高科技的重鎮,也開設了很多電子大廈、百貨公司,地上的店面寸土寸金,商業風也吹至地下,地下商城也熱鬧非凡。
這裡的家樂福什麼都有,感覺好像回到了臺北。在挑選乾麵時,我們有些猶豫,因為北京的麵普遍比臺北的黑一些。長得黑,總是讓人有不太乾淨的感覺(對不起,我沒有歧視黑麵)。這時眼尖的小寶突然看見一款特別白淨的麵,我們喜孜孜地從架上拿了下來,發現包裝上赫然寫著「未添加增白劑」,看得我們母子不由得大笑。

或許我們挑麵的時間久了一點,就像臺灣的一支廣告,媽媽帶著小孩逛商場逛太久,回到家時,我幾乎以為是走錯了地方。原本空蕩蕩只放著一張沙發的客廳,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裡,突然被化纖木板隔成了兩間。我和小寶放下手上大包、小包的日常物品,呆呆地望著,這迅速打出來的隔間。

原來這隔間是仲界打出來的。大陸廣大的北方地區,土地不如南方肥沃,也不如南方城市有較好的經濟貿易基礎,相對來說北方的經濟要落後很多。在這片北方土地上,北京挾六朝古都之史,當朝首都之勢,向來是政治、經濟和文化的中心。在改革開放,放寬戶口政策之後,許多偏遠地區的北方人湧入古老都城,尋求發展機會。此外,北京當地約有八十七所大學和八十多所科研機構,每年畢業的學生約二十二萬人次,這批學生也想盡辦法要留在北京。

這些大批外來人口的湧入,造成了北京一屋難求的現狀。屋主大多是當地人,他們有工作要忙,會把房子交給仲介,但是這裡的仲介不是信義,也不是永慶,他們黑的、白的、好的、壞的,什麼樣的都有。而我很不幸運的,遇上的就是一家號稱「東北虎」的仲介機構。他們靠著在北京多年經營的關係,握有相當的房源。他們的仲介模式通常是以一個價錢把整套房子租下來,然後再分租給不同租客。對他們來說,隔間愈多,利潤愈高。完全不考慮住戶的安全、居住的品質。像這樣原本三間打成五間還算普通,有些打成了十來間,小的只放得下一張單人床。這種房間隔得容易,拆起來也容易,在仲介把屋子歸還屋主之前,他們會把隔間拆了,讓房屋恢復原貌。看著眼前如鴿子窩一般的鳥巢,仲介心裡想的大概是等待菜鳥、笨鳥入住(注)。

看來不管哪個時代,人總是比鬼更恐怖的。

注:
想要去大陸租屋,要多看、多打聽。有些網站,如 58 同城,上面的租屋區會把廣告的電話寫上,把滑鼠壓在電話號碼上,會出現這號碼在同一網站內出現過的次數,如果同一個號碼出現兩、三次以上,很可能就是仲介了。若要打聽仲介的信譽,可以先去「百度」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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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寶站在新租的屋子外,從門上的貓眼望進屋裡:「媽媽,我看到妳了。」

 

拆哪!北京!人比鬼更恐怖!_img_3《拆哪!北京!:臺灣媽媽的北漂驚奇》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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