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專訪】齊柏林:溫和不見得沒有力道

2013年引起各界關注、獲得第50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的《看見台灣》,連結了人與土地的情感、喚起了許多人內在的聲音、看見了台灣的美麗與哀愁。透過電影的寫實記錄,讓我們以不同視角俯望台灣寶島的導演齊柏林,堅持完成這個夢想的關鍵是—「不想有遺憾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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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有遺憾 是完成夢想的關鍵

人人懷抱夢想,夢想卻經常與現實牴觸,「我單純不想遺憾,不想猶豫不決,不想退休後因為體力變弱、眼力老化、意志力衰退而後悔;追求夢想的感覺很強烈,當時感性戰勝理智。」不想有遺憾的潛在動力驅使他破釜沉舟、克服萬難,用熱情溫暖的心、老鷹般敏銳的眼和珍貴的生命,讓《看見台灣》被看見了。

空中拍攝需要天時、地利、人和,可觀的經費是個侷限,當只有兩小時預算,但只要多花一小時就能拍到更完美的畫面時,他也只能以經費為考量而暫停拍攝,因為下一筆錢在哪他並不知道。儘管當時經費拮据,再三年即可領到退休金的齊柏林,仍然選擇付諸夢想,「我並不如大家想像中勇敢,也希望拿到退休金,但每每映後Q&A,聽到現場熱烈的掌聲就不後悔了。

初試啼聲即獲得金馬獎殊榮,齊柏林謙遜地說:「除了評審肯定,在台灣社會引起對片中現象的關注,比得獎項還欣慰和高興。」他認為環境保護是沒有地域和國界的,可貴的是台灣社會能接受一部對環境問題自省的片子。他不忍心看台灣傷痕累累,希望透過溫和的影像闡述,讓大家認識土地、觀念上有所改變,珍惜環境、真正「疼愛」台灣。

透過「看見」 引起感受和共鳴

經濟發展對土地山河所造成的負面現象早已是多年沉痾,環保團體的抗爭遊行、媒體的批評控訴,努力企圖讓大眾及當權者知道環境所受的傷害,但是「沒有親眼看到,引不起感受和認同,大家忙於生活和工作,覺得土地面臨的濫建、濫墾、汙染這些事離自己很遠;不像塑化劑、毒奶粉這麼切身。」因此,齊柏林以電影作為媒介,真實的呈現出讓大家感同身受的《看見台灣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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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去台灣環境議題常見政府和環保團體在衝撞、各自捍衛,中間少了交集,齊柏林用「溫和的力量」,以這部片為媒介、讓大家可以溝通。


相信政府若有決心要改變,這是一個借力使力的機會,可以得到大多數人民的支持。」他也希望政府不要敷衍了事,許多問題存在了數十年,短時間難有大改善,但是「如果民眾願意支持政府來改變,政府有了後盾,民眾有了期許,就比較容易能夠做到。」

因為票房的數字證明大眾都看見了,並積極用各種方式要求政府正視這些現象。日前行政院院長江宜樺成立「搶救『看見台灣』專案小組」,齊柏林:「民眾的感動,讓政府要來行動」。「這麼多人共同努力,目標都是期望讓這些問題被重視,我只是用我的方式來做這件事。」

溫和不見得沒有力道 觀念傳遞是核心價值

《看見台灣》有生生不息的山河、有奄奄一息的現象,片中鮮明而熟悉的景像、簡單而誠懇的口白、清麗而磅礡的配樂,喚醒無數沉睡的心靈、影響大地來日的命運;然而一部片總會引起許多不同的見解,面對批判者的看法,齊柏林除了廣納各種意見,也以「溫和不見得沒有力道」一語詮釋了《看見台灣》的價值。

對於電影中展現的許多糾結問題,不斷發生矛盾與衝突,如環境破壞與人民生計,甚至可能牽涉族群議題,齊柏林:「導演的責任是將這些現象忠實的呈現出來;當這部記錄片完成後,答案已在觀眾的心裏面,由個人各自解讀。」他溫和的說:「溫和不見得沒有力道,大家需要互相鼓勵和共同努力,就像林強的得獎感言:『批評是阻力,鼓勵才是動力」(林強以「天注定」獲得2013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獎)

《看見台灣》片中有很多現象其實和每個人都有關係,生活習慣、消費行為都會傷害環境,但是齊柏林客觀的舉例說,媽媽不可能六、七月生下寶寶,盛暑時為了節能減碳而不開冷氣讓寶寶長了痱子。影片只是給大家一個提醒:「你願意做甚麼事情?」他認為積極面可從環境保護觀念做些改變,例如台北市垃圾分類、減量做得非常好,讓焚化爐沒垃圾可燒,這就是高成就。「所以你可以發揮你的影響力,傳遞觀念給親朋好友」觀念的傳遞,是這部片核心觀點。他有感而發:「每個人都有他可做的事情,我沒辦法改變現在的現象,但可以改變你的想法和觀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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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展開視界啟蒙 練就能量持續飛行

練就齊柏林這股能量的源起,他說從小的學業並不出色,是工作際遇讓他覺察自己對飛行的憧憬、熱愛拍照、找到專長,在攝影中獲得自信和成就感,透過空拍影像來認識土地的。契機是當年任公職時的國工局局長歐晉德先生給予的機會和養分,是他空拍記錄的視界啟蒙;轉折點是《大地》地理雜誌運用他拍攝的美麗照片報導台灣自然環境的可危,點燃他瞭解景物背後來龍去脈的關懷,醞釀起心動念的溫火,一熱就是二十餘載。

空拍是考驗體力、耐力、眼力…且高風險的工作,想拍到更多的畫面和飛行安全之間時常在拉扯,遇劇烈亂流時更是危急,齊柏林:「不害怕是騙人的,但是獲得滿意、難得的影像後,明天繼續充滿朝氣上飛機作品戰勝過程,忘記恐懼。」無論是置身險境拍攝,或是記錄過八八風災、九二一地震、大園空難等災難的他,即使當下感受到生命的渺小,卻仍不減熱力的讓他想飛上天際繼續記錄,讓大家看見台灣無限可能的生命力。

成長過程中自然會找到生存之道

崇愛大自然的齊柏林,帶領孩子從小親近生長的土地,「我比較喜歡帶孩子去人煙稀少、不是觀光景點的地方,山裡有小溪流和豐富的生態,女兒喜歡攀木蜥蜴,玩一玩會再放掉。孩子小時候我也帶他們去山裡的小學校走走,只有紅土操場,沒有PU跑道,環境好,很有趣、很有特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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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就讀台大中文系的兒子,國中時期即表明立志讀中文,這個決定曾讓齊柏林因擔憂兒子的前途發展而激動過,但冷靜之後他回想自己的學習歷程「念書只是個過程,出社會才能找到興趣和專長。」以同理心看待,隔天就轉而支持兒子。齊柏林的女兒則有著連爸爸也都欣賞的繪畫、視覺藝術天分,國中時期即帶著爸爸給的相機捕捉了許多讓齊柏林為之讚嘆的畫面;也曾數次和爸爸一起乘著飛機鳥瞰不同視野,「拍照技術純不純熟是一回事,但她常會細微的觀察到有趣的東西,例如下雨地面積水水面上呈現出周遭的影像…。」


對於孩子的將來,齊柏林認為每個人在成長過程中自然會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,只期待子女能具備管理金錢和英文溝通的基本能力,當然還有重要的好品性。他分享了女兒叛逆期時曾有過行為偏差,後來因緣際會有同儕帶領參與教會受到正面影響,已是一位懂得關心他人、自信、樂觀的好孩子。

孩子的未來和這塊土地息息相關,齊柏林:「父母帶著孩子一起觀賞這部片時,小朋友可以透過影像來認識環境現象,例如山崩、土石流、密密麻麻的水管是甚麼…電影中也有搭配旁白,家長只要適時給予答案就好,不一定要直接傳達環境保護的想法;環境教育以電影來呈現,除了影像、旁白之外,還有很棒的音樂,牽動許多觀看者的情緒;曾有位小學五年級女生,寫下觀後感想,在粉絲團得到三萬多個讚。」

《看見台灣》觸動許多人的心房、見證寶島發出的聲息。齊柏林,寫下樸而精彩的人生故事,用他眼底的鏡頭為台灣記錄歷史的脈絡,集結眾人之力為台灣找到該有的幸福。他的心路歷程在書中,他的下一步,不脫職志是關心環境,「希望未來在體能狀況還可以的情況下,持續記錄台灣」。溫和的齊柏林其實溫和得很有力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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