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努力的告訴她,你把華華教得很好,她又有禮貌又乖巧,絕對不是她所說的那樣。重點是,我們對孩子是有信心的,我們相信華華是個有能力的孩子,請她要對自己的孩子有自信。
每一天,我們不厭其煩的這樣重複的告訴這位母親。
開學初,她的眼神,讓我印象深刻。
我想著,她的不安是為何。
開學第一天,這位母親只要見到我,總是急忙的哈腰鞠躬,頻頻說,「老師,拜託你們了!老師,請多多關照孩子。」
每一天,每一天,她的不厭其煩與刻意表達,讓我開始不得不特別留意起這位焦慮的媽媽。
我想,她的不安與焦慮似乎有些過頭了。
有一天,我對這位媽媽說,「我也要拜託你,請在家好好照顧孩子,我們也會在校盡力照護孩子。」
第二天、第三天,我們倆都相互重複著一樣的對話。
第四天,當她開始要說出請多多關照時,這一次,我正色的告訴她,「媽媽,我們相互關照吧!在學校照顧孩子是我們的工作,在家裡,就請你好好教導她,讓我們一起互相幫忙,互相合作,所以,請不要再跟我說,請多多關照!因為關照就是我們的責任,而且我也要拜託你,請你也多多關照,請好好照顧她。」
媽媽愣了一下,有些不能會意,但就在那一瞬間,她笑了。
我注意到,她的眼神,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轉變,其實應該也是靦腆壓抑個性的她,笑開了的表情裡帶點意外。
我知道,我的話語裡有些東西在她心裡開始發酵。
小心翼翼的孩子
華華,聰明文靜、自律甚高的一個好孩子。
我特別注意到她,除了因為她的母親特別關心外,也因為她的雙眸異常的清澈敏銳,透露出她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孩。
而她特別小心翼翼的動作,與壓抑著的潛在焦慮,也讓我敏銳的感受到。
這孩子的不安,其實非常明顯。
我翻閱孩子的基本資料表,從一家非常傳統的私立幼兒園轉來的她,在中班時期,學過許多才藝課程,包含珠心算、英文、國字,甚至連九九乘法表都學過。
看來應該是個十項全能,並擁有高度自信與表達能力的孩子,但是卻不然,她在課堂上表現出的缺乏自信與害怕出錯,令我意外。
討論時,華華從不表達意見,她總是會期待老師給個標準答案;畫圖時,華華總是畫得非常制式、標準,當遇到比較創意的課程時,華華就會開始感到焦慮,總要先看過其他孩子畫過的,她才會小心的下手。
令人心疼的學習經歷
我問了華華的媽媽,請教她華華中班時的學習狀況,也請教了華華轉學的原因。
華華媽媽想了一會兒,終於告訴我華華中班時的故事。
中班的華華有一天,不知因為什麼原因,大概是調皮吧!跟同學一起被老師罰寫功課。
老師說,今天要罰寫二十篇國字,寫完才可以放學回家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。四點多,媽媽來接華華回家。
老師說,不行,華華只寫三行,請媽媽再給她一點時間,將該做的功課完成。
媽媽心裡雖然感到不甚舒服,但還是尊重學校的意願,先行回家等待。到了五點多,媽媽再度前往學校接華華放學。
這次卻是老師跟園長出面。每個人都說,不行,華華只寫五行國字,不可以。
媽媽想,這麼小的孩子,要寫那麼多國字,似乎太難了。
於是跟學校說,可不可以不要讓孩子罰寫這麼多,她還小……
一旁的園長很權威的說,不行啦!現在這麼小,不好好訓練,到國小時一定會跟不上。媽媽如果這樣教小孩,沒有照一定的規矩來,沒有讓孩子完成作業,將來有哪個老師敢帶華華呢?這樣的孩子,沒有人要教。
聽到園長話語的最後一句,媽媽馬上決定,下學期要讓華華轉學。
重拾對老師的信任
來到小太陽班的華華一直都很乖,乖得安靜順服,有時乖順得令人容易忘記她的存在,這讓我感到不安,擔心孩子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與需求,於是我們會在課堂中,特意的加入一些課程故事,要孩子學習勇於表達自己的感受。
課堂的幽默,讓華華偶爾會展開笑顏,但是更多時候,她上課時的嚴肅表情,會讓我小小擔憂,今天玩的課程是不是不夠精采,不夠好玩。所幸華華媽媽告訴我們,華華好愛來上學。她說,這裡好玩多了。
這樣的回饋,讓我稍稍放心。
知道華華中班時的故事後,我們更明白華華的表現,是來自曾被壓抑的學習歷程。她的純真、開朗之所以被抑制,是因為來自她對老師的擔心與不確定感。
我們想著,建立她對老師的信任感,應該是我們該給她的第一個課程吧!於是,我們跟她聊天說笑,我們鼓勵她幫忙老師做小老師,我們說上學的繪本故事,要她跟朋友討論分享,我們請她開口說話。當她害羞的笑著時,我們會故意逗她,讓她更開心。
漸漸的,從剛開始來上學,她打招呼時總小聲得跟貓咪似的音量,到有一天,她突然很有禮貌的彎腰鞠躬,大聲喊著,「老師好!」
那樣的轉變,讓我們意外又驚喜。
沒有自信的母親
每一次,華華母親來接她時,總一定要跟老師說個三兩句話。其中講得最多的就是,華華是個能力不好的孩子,請老師多多關照。
我總感奇怪,華華明明就是個乖巧聰明的孩子,怎麼會是能力不好的孩子呢?於是,我們努力的告訴她,你把華華教得很好,她又有禮貌又乖巧,絕對不是她所說的那樣。重點是,我們對孩子是有信心的,我們相信華華是個有能力的孩子,請她要對自己的孩子有自信。
每一天,我們不厭其煩的這樣重複的告訴這位母親。
其實,我們真的是這樣認為,因為她真的是個用心的媽媽,只是她需要更多的鼓勵。
我們希望孩子自信心的建立是從媽媽開始,當媽媽對自己與孩子有自信,孩子也會跟著逐步建立起自己的自信心。
老師!請讓她自己來
有一天,放學時間到了,媽媽反常的沒有提前到教室接孩子。
當我們帶著孩子的隊伍前進到校門口時,遠遠的看見在校門口等待的媽媽,我有點意外,因為媽媽今天沒有特別前來隊伍迎接孩子。
而更意外的是,媽媽笑開的臉上竟喊著:「老師!請讓她自己來。」
我回頭看正望著媽媽和我的華華,我對著她含笑點頭,於是華華開心的飛奔前往她母親的懷裡。
我想,當媽媽願意讓華華自己來,且不要大人相伴時,就表示她對華華的信任與對學校的信任開始加深了。
我想,我們跟華華的學習旅程,終於真正開啟了。
《起跑:幼兒園,孩子人生的第一仗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