坦然接納兒子的勇氣

當我願意坦然接納我兒子的全部以後,我便得到釋放。教養蔡傑的過程,對我而言,也是一個淬煉心靈的過程。因為他,我才能變得既柔軟又堅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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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/Pixabay

很多身心障礙兒的家長不喜歡帶孩子到公共場合,一來,孩子情緒極有可能突然失控,弄得人人側目、場面難堪;二來,家長也不想被比較,看到正常的孩子可以做到許多事情,自己的孩子卻什麼都不會,心中難免黯然神傷。

但是,無論如何,家長都必須要克服這些心態,學會「厚臉皮」的本事,才能幫助孩子成長。

這做起來並不簡單,來自四面八方的異樣眼光,足以讓你的心千瘡百孔,我自己也是過來人,知道那種滋味。

光是要讓自己能夠接受「全職爸爸」這個身分,我內心就煎熬了好久。

老實說,我一開始實在不太喜歡「全職爸爸」這個字眼,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件「正常男人不會做的事」。

雖說現在已經不是封建社會,但在華人社會裡,還是深受「男主外,女主內」的傳統觀念箝制,男人負責賺錢養家,女人則負責照顧孩子,好像很天經地義。

而我,卻決定反其道而行,想當然耳,必然招致一些異樣眼光。

有些人當著面揶揄我:「厚,你真好命,讓老婆養!」而有些人雖然沒有明說,但光看表情、眼神就知道他們心裡恐怕大不以為然:「呿,一個大男人不出去工作,在家裡照顧小孩,這像話嗎?」

而要承受異樣眼光的,不只是我個人而已,我的父母、岳父母和妻子也得面對這些壓力。

當有人問他們:「你兒子(女婿、老公)現在在做什麼?」他們總是支支吾吾,語焉不詳,要如何跟外人解釋:自己的兒子或老公,是為了有「自閉症」的孩子變成家庭主夫呢?而自閉兒乍看外表又與正常兒童無異,到底是為什麼,非得要由爸爸窩在家帶小孩不可呢?

這些問題,回答起來都一言難盡。

而「異樣眼光」又何止是針對「讓老婆養」這件事而已?

孩子小時候,經常在公園、醫院、餐廳、超市、溜冰場、游泳池……等公共場合出現混亂行為,而情緒障礙一旦出現,就是一發不可收拾,淒厲哭嚎、掙扎打滾、尖叫嘶吼……就像發瘋一樣。如此行徑,很容易就招致旁人白眼、指指點點甚至嚴厲指責。

不知情的外人,哪能理解孩子的身心問題?通常只會認為,這是「家長沒教好」。我可以忍受孩子的失控,但偶爾我還是會被一些不相關的人的閒言閒語激怒,特別是在訓練蔡傑游泳那段期間,因為蔡傑怕水,幾乎每次去都會上演脫序行為,被一些婆婆媽媽指責是家常便飯。

我通常都裝作沒聽見,但實際上,內心卻是極為痛苦,有一段時間,我甚至壓力大到夜夜失眠。

有時候,看蔡傑持續發瘋幾個小時,卻束手無策時,我也會自我懷疑—為了一個這樣重度障礙的小孩,辭掉工作教養他,到底值不值得?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救?會不會到頭來這些努力都是枉然,他終究還是一輩子無法自主?最後還是必須要送到療養院度過餘生?

幸好,無論我如何失望,卻不曾真正絕望過。對蔡傑的愛,徹底改變了原本自尊強、怕丟臉的我。

自己暫時的榮辱,有蔡傑的未來重要嗎?這個答案很清楚。

「厚臉皮」,其實是一種寶貴的能力。那意味著,你可以克服別人的眼光,忠實地做自己;也意味著,你能分辨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,其他的干擾,都不能阻攔你奔向目標。

當 然,這很不容易。很多時候,人們難免像那個「父子騎驢」寓言中的主角一樣,被旁人指指點點,就軟弱地不斷改變立場,弄得自己尷尬萬分,這樣也不是、那樣也 不是。但是,我們最終仍得想清楚:自己到底要什麼?如果我無法克服「丟臉」的問題,我的小孩就永無「得救」的機會。如果孩子的未來看不到希望,那當家長的 未來也不會有希望。

家有身心障礙兒,家長很難擺脫「自卑感」的糾纏。我曾經也有自卑的感覺,但我自問:我為什麼要為了有一個自閉症的孩子而感到自卑呢?蔡傑的存在,是一種「錯」嗎?

不,蔡傑是上天給我的美麗禮物,他絕對不是一個錯誤!曾經有記者採訪我時,問過我一個問題:「如果可以選擇,一個是有蔡傑這樣的孩子,一個是沒有孩子的生活,你會怎麼選?」

我回答那位記者:「我要蔡傑。」

以前,如果有人對我們父子講難聽話,我雖然心中淌血,但仍會裝聾作啞,我想我內心深處,還是有「丟臉」的感覺吧。但後來,如果對方出言實在太過不遜,我就會直接過去跟那些人說:「請你諒解,他有自閉症。」

當我願意坦然接納我兒子的全部以後,我便得到釋放。

教養蔡傑的過程,對我而言,也是一個淬煉心靈的過程。因為他,我才能變得既柔軟又堅強,而這就是所謂的「韌性」吧。

坦然接納兒子的勇氣_img_2《一路上,有我陪你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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