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子產品,何時開放?

「媽咪,我們班今天有人帶去上課!因為他爸爸換新機,就把舊的給他用。哇,那手機真的超炫的,下課時好多人圍在那裡借來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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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/pixabay

蜜拉放下沉重的書包,坐在餐桌上吃橘子和苦巧克力當課後點心,那橘子的皮黝黑略皺,飽經長夏的日曬和一整個秋的霜雨,外貌雖醜但汁液豐甜,襯著她欲發育卻還未發育身形的尷尬小臉蛋,是那麼的有光彩。我正忙著整理剛買回來的地瓜葉,還來不及接他的話。他又跟著說了,用一種很溫柔的帶著商量、試探性口氣說,「媽咪,家裡那一台iPod nano,空著好久都沒人用,請問可以拿出來讓我平常坐公車的時候聽嗎?這樣就可以利用你常講的瑣碎的時間,我想拿來存檔老師給的英文教材,還有絃樂團正在練的幾首曲子,和鋼琴三重奏比賽的那兩首海頓和史麥唐納。可以嗎?」。

唔,竟然開口說要用耳機、隨身聽這玩意兒?我忖度著。如此一番話,蜜拉是經過精心的布局,方構思出如此充滿正當性、教育性用途的說詞?還是心中沒有任何城府,只是單純想妥善利用搭公車的時間?確實這孩子平常很喜愛英文學習和聆賞古典樂的。而這一段陳情詞,從十二歲孩子的嘴裡說出來,真是太完美了,找不到任何瑕疵。

不過這提議,還是嚇了我大一跳。自孩子出生沒多久,家裡就無電視頻道可看,任何最夯最潮的科技也一直都不在我和丈夫的供應或使用許可範圍,這一點蜜拉和娜娜自懂得聽話開始,即明瞭也充分接受的。我們的家庭養育生活,氛圍恆常是平平淡淡、穩穩定定而溫暖,堅持抗拒聲光感官的刺激,盡可能將下班後的所有心力,用來發展、維護親子的親密關係。

我不能理解有些父母為什麼捨得在孩子還醒著的夜晚時光,做些看電視節目或逛社群網站等事情。這些現代網絡所吃掉的時間,原是我們應當與孩子共度共享的家庭團聚,這每一分鐘對孩子來說,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可貴。尚且,有太多國內外研究報告的數據告訴我們,孩子在青春期以前越是得到父母的關愛與了解,彼此建立的信任關係越深厚,那麼一旦步入青春期,孩子的叛逆或疏離程度就越低。全家人能夠每天燈光下圍坐在一起吃飯說話讀書閒聊,恐怕最多只有十八年的光陰,十八年以後,孩子也許就忙著去外地讀書工作社交了,歲月倏忽,既然已看到十多年後家裡餐桌大部分時間的勢必寂寞,在這有限的日子裡,除非加班十萬火急,否則只要孩子還在屋子裡醒著走著,我和丈夫便拒絕電視、網路的便利與娛樂,趁孩子還小,養成習慣陪伴孩子,關心孩子,打下教養的基礎,比什麼都重要。

幾個月前在公婆家曾看過一個日本節目,一對夫妻在山裡靠著種菜種稻與烘培麵包養育五個孩子,家裡的經濟雖不寬裕但生活簡單知足,父母雙手在農田與廚房日夜不停的勞動看在孩子的眼裡,就是不需多說卻依然深刻的好教養。就在大兒子挑燈夜戰、為了節省學費志在國立大學,最後終於上榜,即將離家去註冊住校的前一個夜晚,中年父親在孩子飯後回房打包行李時,忍不住內心的眷戀,噙著淚對太太喃喃說,十八歲了。以後家裡餐桌就少了一個人。而且,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也要讀書也會離開,家裡的人只會越來越少、越來越少…。

這段男人淚光低語的畫面盡管無灑狗血,卻使我惆悵共感好久好久。有一天我也會走上這樣的路,與孩子相聚的時光短暫,這真是無法抗辯的事實。

如今蜜拉大了些,開口問要用,想來他看到同儕之間的使用已屬稀鬆平常,現在很多小學生走在路上就帶著耳機搖頭晃腦、聽歌哼歌了,蜜拉能夠等到現在才正式開口要求,也算能忍不簡單,電子產品對現在孩子來說,可說是普世的誘惑。

畢竟孩子越來越大,幼小的靈魂也有青澀求突破的一天,也該有他獨立的思考。當孩子開始用理性的說法,去試探父母對電子產品的禁止線要伸到多長多遠時,我該怎麼應答?能不能開放?什麼時候該開放?而答應開放的理由是什麼?在回答孩子的請求之前,我必須先將答案想清楚。

多數過來人的經驗是,一旦開放電子產品的使用權力給孩子,不管是上網閒逛、查資料、玩遊戲、臉書、或即時通,那就好像是走上一條迢迢的不歸路,此權限要收回來困難重重,孩子只要網路上癮,要求上網的索求與欲望,隨著年紀的增加,只會越來越多、越來越強烈,父母在這方面與孩子的拉鋸和對峙,只會愈來愈頭痛。

網路在當今是一門多麼大的全球生意!在許多介面和功能的設計上,本來就是朝著讓使用者不可厭倦、快速上手、充滿娛樂性,不可輕易離開的目標在戮力,看清楚這一點商業的本質,就可理解孩子們之所以很難主動走出虛擬世界,是難以遁避、被設計好的上網習性。

電玩遊戲的設計團隊苦思如何讓遊戲者過關斬將、迷戀再三、絕不罷手,社群網站的工程師苦思如何讓使用者方便簡單操作、好玩有趣以致時間悄悄流逝也無覺知,軟體的設計推陳出新、永無止盡,滿足商業利益是最高的宗旨。如果父母未能在孩子小時候,極力克制他們對電子產品的依賴,順手就讓孩子們耽溺在平板電腦、遊戲機、隨身聽、手機等刺激,大人一時的鬆懈,累積久了就是孩子難改的習性!孩子面對機械式操作的喧嘩電子產品,可說是毫無招架力的,連大人自己都很容易耽溺在網路世界了,不是嗎。

所以,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,雖然孩子爭取的理由,是要聽熟正在練習的古典樂曲和英文教材,我還是要用鄭重的考慮態度,讓孩子感受到父母對這方面的認真堅持。

我找丈夫共同討論這件事,夫妻兩人得到這樣的共識:搭公車是功課繁忙學生最佳的休息時間,閉目養神或腦子放空,都會比聽英文或聽古典曲子來的更放鬆。孩子的學習不用這麼分秒必爭,那太辛苦了。

公車上有許多人生百態是難得的近距離觀察,如果不想閉目養神,好不容易走出教室離開家門,孩子一個人好好觀察公車司機和乘客互動,可以是很有趣的孤獨體驗,體會多了,就是文學創作的題材也不一定。公車的上上下下充滿了生活的縮影,拿來聽英文或曲子太可惜。

自從孩子過了十歲以後,我感到他們好似轉換成一個異次元太空的子民,許多行為的氣質脫離了過去一逕甜美的顏色,時間的單位因為心緒的有時狂飆,好像也不再是以天為單位了,他們臉色或語氣的突然變化、沒有醞釀,只需要瞬間。

我知道,隨著孩子們心智演化、賀爾蒙蠢蠢欲動的年紀,這意味著除了母親和監護人這兩種身分,也該是我偶而得轉當孩子們朋友的時候了。

電子產品,何時開放?_img_2《當婚姻遇上教養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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