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眼樹

我思念的是一種氛圍，和那個觸感。特別期待的那一天，來了！我要與外婆一起去「掛香」 。

清晨四點自動起床，對於一個孩子而言特別不容易，走到大門前，打開厚重卻很溫暖的左右兩閂，從那不甚密合的古厝木門細細小小的縫中先窺探一番，霧氣和微亮的天空讓外面看的不是很清楚，但可以感覺到冷空氣也想從細縫擠進這溫暖的古厝。

門一開，霧氣隨著氣流跟著撲進來， 跨出門檻佇立在門前，我深吸一口氣在這樣的氛圍中感覺 。我想著，將來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在這樣的清晨、這樣的門前眺望。

天亮了，霧散了，雞也啼了，那僻護我們的百年龍眼樹也跟著醒了。幾年後的九二一，老古厝經不起地牛的翻動，倒塌了。

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手很小，是在外婆洗完澡後的某一次，慣例的，我替她在她的背上上痱子粉 。

手太小，痱子粉每次一倒就有一半散在外面，揚起了白霧，

手又太小，每一次在手上的量都只能是背上的一小角，

手還是太小，我要畫好幾個次，好幾個圓，才能將外婆的背填滿，

但我也享受在外婆背上畫呀畫地，滑滑的、暖暖的那種觸感。

最後一次被揚起的白霧，是與先人溝通的香，暈開來的，

這次，我的手真的太小了，再多次，也永遠填不滿。

古厝倒了，木門不在了，雞寮也荒廢了，主人也在幾年後跟著白煙乘雲駕霧去了，但龍眼樹還在，氛圍還在，感覺還在，閉上眼全都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