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男生的獎狀與榮耀

第一年的法文學校結束前幾天,Jeremy 回家跟我描述在課堂上一次奇怪的投票過程。他說,老師要他們投票選出兩個獎,一個是最善良獎(這是他的翻譯),一個是進步最多獎。

先選最善良獎,結果Jeremy 和Helena 相同票數,只好再投一次,第二次開票最後由Jeremy 當選。

緊接著選進步獎,全班多數把票投給Jeremy,少數票投給Haruka,所以他又得了一個獎。

小男生的獎狀與榮耀_img_1

Jeremy 很急一直搖手,說他自己覺得這樣一個人拿兩個獎,不太好。老師說:「那好吧!那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,現在有兩種選擇:第一,Jeremy 把善良獎讓給Helena 他自己得進步獎,第二Jeremy 把進步獎讓給Haruka 他自己得善良獎,你們贊成哪一個?」

開票了, 六個人贊成Jeremy 得善良獎, 十一個人覺得Jeremy 更應該得進步獎。這十一票當中有一票是Jeremy 自己額外投的,他說他自己覺得Helena 比他更善良,不過他也認為自己真的進步很多可以拿進步獎。

老師說就這樣啦!

就算得了獎又丟了獎,小男生其實終究還是搞不太清楚那其中的意義到底是什麼。他一點都不在意,我當然也沒放在心上。

後來到了結業式頒獎的時候,我才恍然大悟,原來Jeremy讓出去的那張「最善良」的獎狀,其實是每班一人的模範生,得獎的人,可以上台接受全校的鼓掌致賀,那可是最高的榮譽!

經過一年的努力,原本小男生可以走上去贏得他該得的掌聲,我其實是替他覺得可惜的。我在台下看著Helena 從隊伍裡卓然出列,穿過人群走上講台領走那張在Jeremy 手中短暫逗留又莫名飛走的獎狀,感到有些惆悵。突然之間,小男生過去一年來,披荊斬棘的努力像是跑馬燈一樣閃過我的腦海,眼前這些掌聲和喝采原本是他的!

遠遠望去,隊伍當中Jeremy 正在使勁為Helena 拍手,那表情單純誠懇一如赤子。我不禁微微的笑了。

我笑我自己,為什麼孩子他自己比我還想得開呢?為什麼我還是看不透那藏在獎狀後面,沒被看見卻真實存在的那一份榮耀,其實才是真精采呢?

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夠灑脫了,可是,有的時候,我還是逃脫不開隱隱作祟的獎狀情結。

孩子們在求學過程中,有許多競逐獎項的大小機會,尤其在台北上學的幾年內,更是身經百戰。他們參與過模範生的選舉,參加過琳瑯滿目的賽事。參加過的比賽很多,可是真正得到獎狀的情況並不多見。除了孩子們的實力,確實不夠堅強之外,我猜其中還有個原因,那是因為媽媽不夠用心。

我鼓勵孩子們參加比賽,可是我不激勵他們有著非贏不可的鬥志。我盡量讓小小的參賽者明白,獎狀不是最要緊的,過程和收穫才是最重要的,那已經是一份實質的榮耀。

在台北,Yoyo 曾經參加過一次奇怪的作文比賽,賽前幾天,老師就把比賽題目公佈給所有參賽者。這真有趣,我猜學校是好意讓學生心裡有個底,免得到時信手塗鴉成績堪慮。我沒去理會,讓一切順其自然。後來更有趣的事情發生了,Yoyo 努力的寫完文章,結束比賽後回家跟我說:「媽咪,好奇怪,有個女生從比賽開始前就一直碎碎念不知道在背什麼,後來我才知道,那是她前一天媽媽幫她改過的稿子!怎麼會這樣呢?」

想當然爾,結果那個女生順利拿到第一名獎狀,Yoyo 呢?毫無準備的她,當然是名落孫山。女兒和我對這樣的結果並不在意,我在意的,絕對不是那張有名無實的獎狀,在乎的是,孩子以她的年紀和程度,努力的寫了一篇文章,經歷過了,就是得獎了。

後來有個評審老師跟我說,雖然作文比賽不具名,可是她一看就知道哪一篇是Yoyo 的作文。因為那是一篇有趣的文章,充滿Yoyo 式不成熟的語法、無厘頭的分段,以及說故事般的自言自語,她笑著看完那篇文章,在裡頭看到一個開心比賽的小女生。

這就是了,開心也是比得獎更重要的事。有一次Yoyo 被指派去參加閩南語的演講比賽,她回家後,竟然破天荒的因為不想參賽而大哭一場。不愛哭的她抽抽搭搭的說,那閩南語老老師教的文言文閩南語好像外星語,她懂都不懂怎麼去比賽?我打聽了一下,發現那位義務教學的老先生,所上的內容的確是有疑義的,而且他的指導態度,確實也過度嚴苛,難怪一向樂於比賽的Yoyo 卻表現的像一隻驚弓之鳥。於是我主動出馬幫Yoyo 去婉拒這個比賽,老先生很不以為然,覺得我們平白無故推掉一張獎狀。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,不開心的比賽,就算是贏了獎狀,也只是一個空虛的表象。

眼前的Jeremy 就是一個沒得獎卻還開心的小男生。看著他,我在想,會不會是對競逐隨遇而安,對獎狀了無野心的媽媽,無形之中影響了孩子呢?那為什麼我卻還兀自懷著說不出來的惋惜呢?

不要再覺得可惜了,我跟自己說,我更應該要說的是可敬。可敬的我的孩子們,在這過去的一年裡,以最大的勇氣和最正面的態度,通過最艱難的挑戰,不管你們拿了什麼分數、有沒有得了什麼獎勵,那都不重要。最重要的是,這一路的風景,你們已經看過,還有什麼比這些難得的人生經驗,更為珍貴呢?

恭喜沒有得獎的Jeremy,雖然你的手上沒有那張獎狀,可是我知道你的確擁有那份榮耀,孩子,媽咪真為你感到驕傲!

小男生的獎狀與榮耀_img_2《20分的媽媽,80的小孩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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