梳頭髮的親密時光

我想家裡如果不只一個孩子,每天的生活雜事難免交織忙亂,真的不容易專心面對孩子中的任何一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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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/Pixabay

沒想到女兒燙了一個差點教爸爸抓狂的爆炸頭,反而讓我們有這樣的機會!

許多小學同學,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小時候的「註冊商標」,是兩條長到腰際的辮子。

當時還有非常嚴格的髮禁,所有男生一進國中就得理成小平頭,女孩子則必須把頭髮剪到耳上一公分。學校檢查頭髮時,訓育組長和教官都是拿尺來量的,女生的後腦勺常會因而露出很醜的「西瓜皮」,所以小六畢業時,連男同學都會為我即將剪去一頭長髮感到惋惜。或許正因為髮禁,要告別童年進入青澀少年期,總有著被儀式烙印般的不捨與無奈。

在保守的年代,不論對男生女生,「長髮」和「自由」幾乎畫上等號,因此即使小學時可以留長髮,在學校也絕對不可以披頭散髮,一定要把頭髮紮得整整齊齊。尤其在我高年級以後,頭髮真的滿長,得天天要媽媽幫我綁辮子。

早上綁頭髮總會佔用許多時間,是我每天上學前的大事;幾年下來,為了節省時間,我都是一邊吃早餐,媽媽一邊幫我梳頭髮綁辮子。

媽媽的手很巧,小時候很喜歡她幫我梳理頭髮。我忙著把熱騰騰的早餐塞進嘴裡,眼前沒有鏡子,只能感受到媽媽忙碌的動作,卻什麼也看不到。偶爾變個髮型,換換不同顏色的髮帶,周圍的空氣似乎就多這麼一丁點兒的自由色彩和情調,而這個細微的變化,就是媽媽每天給我的小小驚喜。

女兒的「爆炸」青春宣言

女兒小學的時候,我也鼓勵她留長髮,好讓我有機會每天在她頭上動動手「做點文章」。當時有一位好朋友家裡做貿易,送了我一大箱外銷的髮圈和髮飾樣本,為了這些小東西,我還特地去買了有幾十個小口袋的飾品掛袋來整理。

雖然制服的款式、顏色永遠不變,但我每天總會花點心思,幫她搭配不同的髮圈和髮飾。有時候起床晚了,來不及綁頭髮就匆匆出門,我也都會把「道具」揣在衣袋裡,在去學校的車程中幫她綁。

女兒小二時,有天放學回來很高興的告訴我:「老師說媽媽每天幫我綁的髮圈都不一樣,好可愛!」

我不由得想起我幼稚園的時候,老師稱讚我:「妳的頭髮綁得好漂亮,是誰幫妳綁的?」我回答:「我媽媽!」心裡既開心又驕傲。

女兒上國中以後,從乖乖牌搖身一變,成為酷姐一枚,雖然頭髮還維持在肩下的中長度,但她不再要我幫她綁頭髮了,而是每天用個鬆緊髮帶簡單束成馬尾,就這麼上學去。

高中時她受到北一女自由風氣的影響,更是趁我們出國期間先斬後奏,跟同學跑去燙了個超級爆炸頭,一顆頭「炸」成三顆那麼大。

爸爸返台看了,受到嚴重驚嚇,質問她為何燙這麼恐怖的米粉頭。女兒還很嚴肅的糾正我們,那種燙法才不是「米粉頭」,叫做「閃電燙」!

個性保守的先生對女兒「作怪」非常不能接受,其實我覺得還好,因為頭髮總是會長長,一定會再剪,算是非常有「時間性」的軟調青春宣言,應該不用太擔心。倒是隔一陣子以後,女兒自己覺得這種髮型非常蓬,又常會打結,卻無法用梳子梳頭,因而有些苦惱。

我幫她買了叉梳,教她怎麼處理,結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她天天晚上洗完頭就跑來我梳妝台吹乾頭髮,然後纏著我叫我幫她梳頭。

親密的幸福時光

高二到高三那一兩年時間,她一邊忙於學校功課和社團,一邊還要準備申請美國大學的考試,天天忙得焦頭爛額,所以每晚來梳頭那二、三十分鐘,就變成了我們非常珍貴的談話時間。

她似乎也都趁著這個空檔來我們房間放輕鬆,聊聊學校的一些大小事,或跟我們討論申請大學的進度。

有幾次晚上我趕稿子實在沒空,就請爸爸出馬幫女兒梳頭髮,沒想到後來爸爸竟梳上癮了,這漸漸就成了先生每晚和女兒專心談天的時段,我覺得如此的發展真是棒呆了!

因為女兒長大了,做爸爸的難免越來越有「距離感」,能有像這樣一家人的親密時光,真的讓我們非常珍惜。

我常常一邊寫稿,一邊聽他們父女天南地北的開講;有時爸爸趁機講一些對女兒前途規劃的看法或建議,有時我跟她談談女孩子長大該注意的事,有時三個人會因為她講的同學趣事而笑得東倒西歪。

女兒似乎很喜歡我們幫她邊梳頭髮邊聊天,所以常常梳到半夜還趕不走,一個看起來成熟如大人的十八歲大女生,卻常會像小孩子一樣嚷著:「欸~再梳一下下就好!」

這是爸爸媽媽,很專注的屬於她的時間。我想家裡如果不只一個孩子,每天的生活雜事難免交織忙亂,真的不容易專心面對孩子中的任何一個。沒想到燙了一個差點教爸爸抓狂的爆炸頭,反而讓我們有這樣機會!

幫家人梳頭,就和掏耳朵一樣,有一種親密的信任感,而這種時候的談話,不論主題嚴肅或輕鬆,都可以非常甜蜜溫馨。

我不知道女兒喜歡我們幫她梳頭,跟她小時候,我幫她梳了十年的頭髮有沒有關係?我只知道,像這樣溫柔恬淡的共享時光,不但是美好的回憶,似乎也可以轉化為血液中的安定因子,讓現在的我們,即使相隔十萬八千里,卻依然能夠相互信任、覺得放心。

梳頭髮的親密時光_img_2《梁旅珠教養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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