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校的力量

我心裡很清楚,如果不讓小馨踏出這一步,不鼓勵小馨拿出最大的意志與決心回到學校,日後的小馨,可能會和其他癌症病童一樣,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學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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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回到學校的小馨,雖然流著淚,但我知道這眼淚不全然是害怕,也有快樂,也有期待,它讓我看到,原來當孩子處在生命的最谷底時,她所渴求的,並沒有大人所想像的那麼複雜,竟是這般的「簡單」。

小馨生病後,第一次回到學校參加期末考,並不是在平常的上課時間,而是等學生放學後,和另一位手臂受傷的同學一起考試。

為了避免傷口感染,小馨戴起大大的口罩、眼罩,以及頭巾。

口罩和眼罩遮住了她討人喜愛的清秀臉孔,而她的一頭烏溜秀髮也因為化療而掉落,不得不戴起頭巾。

小馨只用右眼吃力的看著考卷上的文字,再埋頭寫字作答。

有時,也許因為不習慣只用右眼看字,小馨的頭低得不能再低,幾乎快碰觸到桌面。

這樣的畫面,即使已過了好一段時日,在我心裡仍然清晰無比,就像有人深深地把它刻印在我腦海裡。

我總是不禁回想,我是不是錯了?是不是不該讓小馨回到學校參加考試?我這個做媽咪的,是不是太狠心,讓一個已經罹癌的孩子,接受這樣嚴苛的考驗?

沒想到,小馨比我想像中還堅強。她告訴我︰「我可以自己留下來考試。媽咪,你要不要先回家?」

當我再回到學校接小馨,小馨的導師告訴我︰「自然老師看到生病的小馨還撐著身體回到學校參加考試,她好心疼,但小馨真的好厲害,自然考了一百分,其他科最低也有九十七分。」

這份亮眼的成績,令我感到好安慰。這也是自從小馨生病以來,我頭一次覺得,原來我還有開心的能力。

當然,我和小馨爸爸並不是只重視孩子成績的父母,可是,小馨的這次好成績,代表的絶不只是她的用功,更是她的毅力,以及她真的喜愛上學,也想要上學。

之前看著小馨強打起精神準備考試,臨出門前,她更因害怕而大哭。她的哭聲,老實說,比我自己生病受苦還讓我難過,那一刻,我幾乎想打退堂鼓。

但小馨的這份成績,鼓舞著我,也鼓舞著小馨。


我告訴小馨︰「沒有人喜歡生病,也沒有人喜歡住院,但我們卻遇到了。我們可以一直埋怨老天爺,認為老天爺對我們怎麼那麼不公平,每天都過得很生氣,但我們也可以選擇心平氣和的聽醫生的話,把病治好,然後再回到你最愛的學校。媽咪相信你選擇了第二種,而且還考出了這麼好的成績。小馨,你很棒。」

坦白說,小馨一開始重回學校,我的心裡是在哭泣的,更有種走在鋼索上的恐懼與孤單。

因為,大部分兒癌的媽媽並不傾向讓孩子回到學校。

她們擔心孩子的身體,也掛念學校是否能善盡職責,照顧好孩子。再加上,這學期,升上小三的小馨換了新導師,也換了新班級,所以小馨只認識少數幾位同學,我相信,小馨的心裡一定充滿了陌生與恐懼。

一般健康的孩子換新導師及新班級,心裡都會有些陌生與害怕,更何況是生了病的小馨。

但我心裡又很清楚,如果不讓小馨踏出這一步,不鼓勵小馨拿出最大的意志與決心回到學校,日後的小馨,可能會和其他癌症病童一樣,再也沒有勇氣踏進學校了。

讓小馨回學校考過一次期末考後,我對小馨重回學校有了更多信心與把握,我開始思考小馨日後上課的模式。儘管,學校並不是那麼支持孩子回到學校上課,但,我相信,只要我們不斷與學校及老師溝通,並且讓他們看見我們的努力,應該還是有機會的。

我會如此持續不放棄地努力,是因為在小馨抗癌過程中,我深深了解,團體生活才是真正對小馨的心靈有所幫助,我更相信,同儕互動可以帶給她許多安慰和快樂。

原本學校曾建議我們,要不要實施教育部的在家自學方案,這方案是老師必須每星期到家裡一次,了解孩子的學習狀況。但我覺得這樣的方式,只能就課業上進行,對活潑好動的小馨而言,當她像「籠中鳥」般,無法接觸同儕,她是不會快樂的。

罹患癌症的孩子,學習上並沒有障礙,只是體力不如正常的孩子。而在艱辛漫長的抗癌過程裡,如果有更多同儕的陪伴,有更多愛的支持與鼓勵,我相信,生病的孩子也會復元得更快、更好。

不過,考量到學校的立場,也希望不會帶給老師太多困擾,更為了考慮仍在接受化療的小馨,身體負荷不會太大,尤其是體力上,我在腦海裡做了許多假設,還拿了小馨的課表做評估。


但,因為要兼顧的層面太多,「一份專屬小馨的上課模式」竟然有點難產。

夜裡,有好幾次,我好像走入無邊的黑洞裡,找不到出口,我無力前進,因為在我四周,看不到一絲絲的光,我對自己的孤軍奮戰,感到十分疲累。

終於,在經過好一陣子無眠的夜之後,我有了初步的構想。 

當我鼓起最大的勇氣,和小馨的班導王老師討論小馨的上課模式,他微笑地告訴我:「我很樂意配合。」

哇,這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答案,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,原來準備好要說服老師的一篇長篇大論最後也沒用上。

我恨不得馬上告訴小馨這個好消息,當然,我也一再跟王老師道謝。他一定不知道,他的一句話,對我和小馨而言,顯得多麼意義重大。

但,我卻感受得到王老師身上所背負的莫大壓力。他是小馨的新導師,之前未接觸過小馨,也不曾接觸過罹癌的學生,面對小馨,將會是王老師辛苦且陌生的挑戰。

但,請允許當媽媽的一點點私心,我不想放棄任何可以幫助小馨的機會。

每個機會都是一線希望,如果不去努力,哪來希望呢?

最後,我和王老師取得共識,小馨上課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到中午的十二點。不過,小馨也可以視身體狀況,自由進出學校,參與學習。

當小馨知道隨時可以回學校上課,她笑了,雖然因為病痛,她的笑容不如以往燦爛,但我知道她心裡的雀躍。

後來,即使要再一次回醫院接受治療,小馨也不再哭泣。我知道,那是因為她已經開始期待回學校的日子了。

學校的力量_img_2 《9歲女孩的勇氣學堂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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