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情的落髮事件

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個夜裡,YUJI身上的髮根,忽然間敏感了起來。人家是走路有風,我居然是睡覺翻身時,毛髮會痛。看似無生命的它,居然會隱隱作痛!在我轉不過來的腦筋裡,這簡直不可思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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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髮痛的症狀持續了幾天,想必是賣弄性感的地帶,注定會比較敏感吧!尤其是唇邊的鬍子一碰就疼,成了這段期間洗臉時的禁區。性感的鬍子、鼻毛、眉毛、睫毛本來就短,即使紛紛掉入洗臉槽,近視的我,也沒那種眼力去留意到。但首次在雪白的枕頭上發現大量黑索索的異物時,那種黑白的強烈對比,還真是令人怵目驚心!

「哇!該來的,終究還是來了!」雖然早耳聞會有落髮的副作用,也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,但當現實真的降臨到枕巾上,心中還是止不住那一陣酸楚。

我原本是龐克式的「短髮小野郎」造型,要落的毛髮量還算短少,很難想像隔壁病房裡,原本長髮披肩的澀谷美少女,脫髮不知會造成她心理多大的衝擊!除了變醜、浮現病容、光頭造型之外,不想見人的心理,立刻砌築起一道高牆,但同時卻又希望心愛的人來關懷探望自己--外形驟變的化療患者,心理實在矛盾呀!

入院生活,閒著也是閒著,又碰到自己天生具有一雙萬能調皮手,於是抓出垃圾袋,窩藏於簾後的被單裡,大肆玩起白斬雞全身拔毛的遊戲。用不著選擇區塊或在意力道手勁,有長有短有粗有細有直有卷,每一拔,皆可以大豐收。跟電玩一樣魅力無窮,索性就一直給它玩到手痠脖子硬,才肯歇手。

鬆口氣攬鏡自照,想看看蛻變為「白虎」之後的光滑美肌,究竟是如何?

不看還好,一看立刻受驚,竟然和預期中相差了十萬八千里。萬萬沒想到,鏡中照映出的,是個滿頭如月球表面坑坑洞洞、有著重度圓形脫毛症癩痢乞丐幫的鐘樓怪人。重挫的心情,讓一代型男嚇得差點當場吐奶挫青屎。不死心地再偷瞄了一眼可惡的魔鏡,鏡子啊!鏡子啊!誰是這世上最英俊的帥哥呀?沉默是金的無人回應,默默地說明了這一切。

為了打破這沉默,我一迴旋、二轉身,當機立斷地,拿起刮鬍刀,一不做、二不休,橫豎就這麼給它剃下去了,瞬間變身為光頭小和尚。然後,捧著枕頭巾走到窗邊,我抖我抖我抖抖抖,讓陣亡的頭髮隨風而逝,飄落到醫院十八層樓底下的後花園,給櫻花當天然肥料去了。


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闖進病房,要來給我量體溫的護士,以及前來探望的母親、阿姨、表弟們,睜眼看到我的頭頂一夜之間變了樣,當場大為震驚,免不了一愣。約莫暫停了三秒鐘之後,大家紛紛回魂過來,趕緊改為從容的面色,結結巴巴地稱讚我的頭型好、剃得好看,嬰齡期媽媽有注意你的睡姿,才讓我有今日這顆像西瓜一般的圓滾完美頭顱。

真是這樣嗎?被褒揚的辭藻給催眠到了不容懷疑的地步,我就是最甲意你們這款誠實的人了。被「謳魯(台語音)」的YUJI,陶醉得茫茫然,倒是順便有被稱讚到的阿母,心內真是百味雜陳。

當天的病床邊,雖然母親臉上只是笑笑無講話,默默地削著蘋果,但聽說當天傍晚,她立即衝進百貨公司,急著想買下各專櫃形形色色的帽子給我戴上。

知道我對流行極為挑剔的表弟妹們,好話說盡了,才制止母親的搶購衝動。

疼在兒身,痛在娘心,是否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?癌症事件爆發之後,從未在我面前掉過半滴淚水的母親,原來並不是不痛,而是不願讓我看到她的眼淚,避免我更自責罷了。

身體髮膚,受之父母,這會兒才意識到,看似無神經的三千煩惱絲,其實是很有感覺、很有感情的。

有情的落髮事件_img_2 《鬥癌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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