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族難解的多角習題

家族間的人際關係錯綜複雜,經常牽一髮而動全身,傳錯一句話,或者會錯一個眼神,都會造成莫大的誤會,終至一發不可收拾,溝通豈可不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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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出主意,麻煩自然減少

大年初二帶著孩子回臺南老家,娘家今年的氣氛有點凝重,主要是因為媽媽與弟媳失和,不想與弟媳見面,所以弟媳無法回來過年。弟弟原本也不想回來,但聽說爸爸發火了,要我警告他說:「如果今年不回來,以後也不用再回來了。」才勉強趕夜車回來,待了一天之後,接了弟媳一通電話,又匆匆趕夜車回去,留下錯愕無奈的雙親,彼此無言以對。

「所有問題都出在阿花身上,她來之前我們家裡好好的,她來之後一切都不對勁了。妳弟弟不但端午、中秋節不回來,連過年她都不讓他回來呢!」媽媽憤憤不平的說著。

我忍不住提醒說:「是您先不讓阿花回來,弟弟才不回來的呀!」媽媽說:「她先是想把我的乖孫女要回去,接下來乖孫女的保險費也不付了,生活費也減少,都是這個女人耍的花樣,我還能讓她回來氣我嗎?我還要不要活啦?」媽媽把阿花的罪狀數落一陣,大概是想取得我的認同,母女站在同一陣線。

我認為也不能全怪阿花,弟弟也拿了七、八分的主意。或許大環境變差、景氣低迷、人心惶惶,才是衝突的罪魁禍首!其實衝突發生的來龍去脈我清楚得很,因為弟弟再娶,沒經過爸媽同意,基本上就有點心虛,不願與爸媽直接溝通,都拜託我居中傳話,我所傳的話爸媽也只相信一部分,其他部分則按照個人的認知去詮釋,以致落差越來越大,彷彿再也轉不過彎來了。

弟弟的前妻生了一個女兒,出生後即交由爸媽撫養,如今已十六歲。弟弟娶阿花之後,又多了一個阿花與前夫生的女兒,也已經十三歲。阿花認為養一個女兒跟兩個女兒差不了多少,弟弟也嚮往著父女相依之情,於是商議著想把女兒帶回來一起過生活。結果一開口就被爸媽打回票,因為爸媽直覺一手帶大的心肝寶貝,絕對不能跟在後母身邊受苦;要爸媽用乖孫女的幸福作賭注,去賭阿花的後母愛,爸媽是說什麼都不答應。

我想阿花可能有經濟上的考量,希望一家人共同生活,可以節省一筆開支,但她口口聲聲說不在乎錢,即使女兒帶回來了,每個月的生活費還是可以照付。阿花說她最受不了的是,弟弟每次接到家裡的電話,就忙著去匯款,女兒要配眼鏡啦!女兒要矯正牙齒啦!女兒要補習啦!女兒要買電腦啦!夫妻間常為此鬧意見。

由此可見她不是怕付錢,而是感覺生活受到干擾。這就是阿花的不對了,她不打電話回家問候也就罷了,怎麼還嫌爸媽打電話來呢?

其實爸媽並不是貪財的人,在某些特別的節日,我若匯錢回去表示心意,媽媽總是說:「謝謝啦!其實不需要啊!」爸爸則說:「幹什麼找這些麻煩!妳不寄錢來我們照樣過節啊!」只是長久以來,老人家心中有一把無形的尺,認為某些費用理當由弟弟支付,否則說不過去。


阿花則認為,父子之間有必要算得這麼清楚嗎?爺爺替孫女買點東西也不為過啊!殊不知爺爺疼愛孫女,早已經為孫女買下許多東西了。觀念上的差距,加上彼此疏於溝通,經常搞不清楚狀況,是造成彼此漸行漸遠的主因。

我曾勸阿花少出主意、少管事,麻煩自然就會減少,但她似乎辦不到。她問弟弟說:「爸爸有自己的房子住著,有終身俸吃著,你有什麼呢?」哇!管到爸爸頭上了。可見她心中充滿了匱乏與不安,以至於看不見弟弟年輕健康的身體,以及差強人意的一份工作,當然更看不見爸媽垂垂老矣的身軀了。

一般人都難免有比較的心理,一旦落入這樣的心態,就很難有平靜的生活,因為人的際遇有百千萬種,真是比不勝比,若不能坦然於自身的際遇,老把注意力放在自身所缺乏的事物上,不但徒增自己的煩惱業障,也輸掉了應有的生活品質。

放下不滿,以寬容取代

類似的問題存在於每一個家庭,逃避不是好辦法,媽媽可以不見阿花的面,但一想起來就生氣,依舊活在她的陰影之下啊!阿花可以繼續出主意,讓弟弟左右為難,但這種品質的婚姻能長久嗎?為了家庭的和樂,我曾反覆思考這個棘手的問題,發覺解法只有一個,就是彼此要放下瞋恨的、懷疑的、不滿的心,代之以寬容體諒,否則這將是一道難解的習題,只能接受時間的洗禮了。

春節氣氛猶未消散,就聽說阿花在電話中與媽媽辯解無效,選擇退出這個僵局,她想活得有尊嚴些,不想被夫家誤會成那樣。她怪弟弟沒有為她辯解。我說:「弟弟已被唸得滿頭包了,根本無從辯解起。」阿花說她問弟弟要女兒的紅包,弟弟說沒有帶什麼紅包回來。

「那你就包個三千塊的紅包,說是爺爺奶奶給的好了,讓孩子過年高興一點。」阿花也有著細膩的慈母心,可惜弟弟聽過就算了,並沒有照做。阿花面對女兒時的心情可想而知,自己不被接納也就罷了,為什麼孩子也得不到應有的紅包呢?

大人鬧意見,孩子是無辜的啊!我在當下也反省到自己的疏忽,其實我是準備了紅包要給阿花的女兒,只因氣氛不佳,怕觸怒了爸媽,要偷偷摸摸的給,又覺得失去意義,稍一猶豫就讓無辜的孩子少了一分喜悅,也傷了一顆慈母的心,唉!理事圓融談何容易!

我不願見到媽媽活在阿花的陰影中,同樣也不希望阿花因為婆媳失和,而放棄第二度的婚姻,畢竟婚姻的經營,困難度一次比一次高,總要深思熟慮之後,才能作出明智的決定。阿花問說:「大姊!如果是妳,妳會怎麼做呢?」我說:「換作是我,既然婆婆嫌我氣量狹小、愛耍心機、常干涉先生的作為,我就從此避免干涉,讓先生自己去拿捏分寸。」

「時間是最好的潤滑劑,一旦婆婆覺得我懂事多了,不再惹她生氣,誤會自然就會淡化。同時我也可以展現出我的優點,把先生孩子照顧好,讓老人家對我越來越有信心啊!說一句『退出僵局』,固然是快刀斬亂麻,乾淨俐落;但也喪失了婚姻的經營權,拖著半大不小的女兒,要再找尋一個適合的伴侶,恐怕不太容易。要是我的話,我會選擇吞下暫時的挫折,全力經營一個美滿的家庭,以實際的成果,慢慢挽回老人家的心。」


阿花是個腳踏實地、敢恨敢愛的人,做起事來手腳俐落、劍及履及。由於景氣不佳,她被公司裁員不到一個禮拜,就擺起了檳榔攤,一天工作十二小時,展現出吃苦耐勞的精神。弟弟那雙看似笨拙的手,幫忙包起檳榔來卻毫不含糊。

原先我並不贊成阿花賣檳榔,認為那不是正業,而且接觸的人也很複雜;但到了現場觀察,只覺得那是以勞力賺點手工錢,而且「夫妻同心,其利斷金」的感受也十分溫馨。可見很多事情光憑聽說、想像,而不去實際體會,是很難掌握真相的。

記得有一首歌叫做「雁兒在林梢」,我始終被歌星的快樂神情所誤導,以為那是一首表達快樂的歌,心情暢快的時候可以唱它幾句,後來用心體會之下,才發覺那是一首表達無奈的歌,雁兒想要啣天上的雲,來築牠的巢,那不是痴人說夢嗎?可是其他的材料牠又看不上眼,只好無奈的待在林梢,何樂之有?我相信很多人都被它輕快的旋律所迷惑,而體會不出它的無奈哩!

總之,不論景氣怎麼差,或者際遇多麼壞,都要把問題看清楚,盡量往好的一面、光明的方向去設想,讓自己活在燦爛的陽光之下,生活才有品質可言,否則逞一時之氣,造成日後無可彌補的遺憾,豈不是讓林梢上那隻無奈的雁兒看笑話嗎?

溝通不要模糊焦點

我發覺很多爭端都是從「模糊焦點」開始的,好比女兒去選購優酪乳,說了幾個品牌和價格,想聽聽我的建議。

我隨意說了一句:「妳可以自行決定買哪個牌子,反正都是妳在喝嘛!」這句話的重點明明在前半部,但女兒卻截取了後半部作理會,立刻反駁說:「才不是都我在喝呢!弟弟喝的也不算少。」

我心想:兒子原是喝鮮奶的,因為女兒腸胃不好,喝優酪乳比較合適,而冰箱空間有限,不能放太多種飲料,他每次開冰箱都見不到鮮奶,才偶爾喝一杯優酪乳,怎麼也會出問題呢?還好我知道這只是女兒在自我防衛,以致模糊了焦點,根不值得深究,才沒有繼續糾纏下去。

其實我並不怪女兒自我防衛心太強,因為我也不遑多讓,差只差在我能及時覺察罷了。

記得有一次先生轉告我說:「菜不要做得太多,爸媽不喜歡吃剩菜。」重點也在前半部啊!我卻憤憤不平的想著:誰喜歡吃剩菜啊?哪家沒有剩菜?上館子點菜都難免有剩。幸好我立刻覺察到這是典型的「模糊焦點」,把善意的叮嚀,當成惡意的責備來理會,若順勢發展下去,氣氛肯定會不好,於是趕緊撤除防衛心態,輕輕說一聲:「知道了!」豈不是萬里無雲的艷陽天嗎?

或許這只是小小的覺察、淡淡的體會,但已足夠讓我家庭和睦、其樂融融了;若能推而廣之,社會安和樂利、世界和平共存,應該也不難達成;誰曉得每一次的政治角力、互動干戈,是不是從「模糊焦點」開始的?誰又曉得林梢上的雁兒,是不是早已笑歪了脖子!

家族難解的多角習題_img_2 《轉轉念,幸福就在心裡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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