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鮮超市新鮮事

旅人的內心裡也許會有一種邪惡的思想,希望印度永遠都這麼落後下去,這樣才可以把生命中的所有錯誤都怪到印度身上,說印度人想法跟外星人一樣,說一切惱人的事物都長在這個國度,說這個國家很多壞話,雖然有時也會說些好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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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/Pixabay

國際化對旅人來說根本不是一件好事,其實我們打從心底希望小販可以抬高價錢,好讓我們用力砍殺他的價錢,畢竟,按照標籤價格購買的經驗在百貨公司就能體會到,何必大老遠跑到印度來呢?

可是印度正在變化,慢慢變成世人眼中進步的社會。我不排斥麥當勞,但是當我成為一個旅人,就打從心底討厭它,跟池塘主人討厭福壽螺的卵一樣,這兩種都是生殖力旺盛的怪物,破壞街道和池塘原有的景象。

當 我還在印度時,就已經嗅到印度終究會慢慢變得「正常」,也許還要好長一段時間,他們才能學會別再不要命的追趕公車,但其實印度已經漸漸開始改變,就跟麥當 勞早已成為德里習以為常的街景一樣。海德拉巴,一個我寧願它保留所有雜貨店,維持小販沿街賣菜的城市,也開了第一家有標籤感應器結帳的連鎖超市。

人 在學騎腳踏車的前幾次,總會搖搖晃晃或跌個幾跤,那正是值得留念拍照的時刻,因為之後這個人就學會正常的騎腳踏車了,再也沒有這麼自然出糗的狀況,而我現 在記錄的,正是這樣看似平常,卻又值得紀念的時刻。就在我抵達海德拉巴的三個半月後,公司附近開了一家連鎖生鮮超市,跟頂好超市一樣擁有透明落地窗和明亮 燈光。

新開幕的生鮮超市,馬上就成為同事們中午閒聊的主要話題。阿吉特說這種頂好或松青類的超市,是海德拉巴城內第一家,當然過去也有類似的,不過那是大型雜貨店,跟這家超市不一樣,同事們都催促我趕緊去瞧一瞧,看看印度現在有多先進。

我 決定在下班時去一探究竟,順便買包可以製作印度烤餅的麵粉。不過還沒入門,就打破「它像頂好超市」這句話,因為它比較像是門禁森嚴的總統府。有一個警衛坐 在入口檢查包包,多數人被命令要把包包放在門口保管。我猜因為是外國人的關係,他們讓我輕易的把包包帶進超市裡,什麼也沒有檢查。有警衛坐在門口,還能嚇 阻乞丐躺在附近吹冷氣,總之不乾淨的人都不能靠近。


這 一切都是新鮮的體驗,連牆壁都透出剛粉刷過的嶄新氣息。產品分區標示還沒放上,消費者就像遊樂場裡的旋轉木馬,不斷繞著貨架移動,連我都為之一振,畢竟好 久沒看到明亮的購物環境了。只是我還是印度超市裡的文盲,只看得懂產品上的圖片,不知道做烤餅的麵粉在哪裡,所以在繞完一圈後,決定找個店員來幫忙。可是 每個店員都形色匆匆,像要去趕末班火車似的快速走動。好不容易我抓到一個不同顏色制服的女人,她一定是個主管,主管最以客為尊。

「不好意思,請問麵粉在哪裡?」

「等一下!」主管連看都不看我一眼,逕自走到一名員工面前用北印度語跟她說教,把我晾在一旁,罰站。

當印度人想展現權力的優勢時,讓你等待是個常見的伎倆。公司的警衛也曾因為要在文件上幫我蓋個章而變得很「搖擺」,讓我站在他面前等了五分鐘之久,他老大才慢慢拿出印章來輕輕蓋上。

這位女主管對著員工絮絮叨叨,幾乎忘記我的存在,接著才緩緩回答我的問題:「在隔壁貨架。」就這幾個字從她嘴裡吐出來得花十分鐘的時間,我還很有耐心的等著,因為實在沒其他人可以詢問了。

我 拿著麵粉到結帳區,那裡擠了一堆人,結帳櫃檯的服務員後面站了警衛維持秩序。我前面穿著紫色沙麗的女性亦步亦趨的跟著前一個結帳客人,還有五位客人在等 著。我往後看,一下子又多了好多要結帳的客人,一位穿著白襯衫的印度男人不斷探頭探腦的,後面的老婦人、中年上班族也都不安的望著櫃檯,這條隊伍還真不是 普通的長。

才 過了一分鐘,那位白襯衫男人就走到警衛旁邊,把自己買的一包蔬菜塞到警衛手裡,大概是說:「兄弟,先幫我結一下吧。」警衛拿了他那包蔬菜,等到第一位客人 結完之後,他老兄真的幫白襯衫先生把蔬菜拿給櫃檯人員,櫃檯人員看是警衛拿給她的,就屈服於公權力的拿起標籤感應器結帳。

後 面的老婦人看到便有樣學樣,也開始拜託警衛先幫她結帳,警衛又拿了老婦人的東西給結帳人員。即使有臺可以用感應器刷條碼的收銀機,還是無法讓人乖乖排隊, 連結帳也想走後門。而我對於現場竟沒半個人反對,感到好氣又好笑。連鎖或現代化的商店並不只是硬體設備的問題,要是人的消費行為沒有跟著改變,就會發生相 互對立的情況。

出門之後,還得由另一位警衛守在出口幫人把發票蓋上印章以茲證明,代表這東西是你買的,不是你偷的。新超市的規矩還真多,出入口都有設置關卡,買個東西都要花半小時。

這次的消費體驗讓我聽到古老靈魂與現代設施相互磨合時,發出齒輪般喀啦喀啦的聲響,幸好我有機會看到這珍貴的初期轉變,不過若是要讓這麼多警衛完全撤離超市,又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。

只是自從那次之後,我就再也沒去過生鮮超市了,要這麼大費周章的買東西還真累人。

生鮮超市新鮮事_img_2  《遇見貧民百萬富翁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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