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租一千元,住名宅附傭人

來 到印度以前,我對貧窮瞭解不多。特別是前一年在香港度過,而香港人的字典裡不允許貧窮,也不承認貧窮,這個字眼只會出現在廣九鐵路的另一端。我的香港女老 闆羅珊娜每天工作十二小時,擁有兩家公司的她從不午休,到現在我還記得羅珊娜喜歡用演舞臺劇般的粗啞嗓音大叫:「錢哪!我好愛錢哪!沒有錢,什麼都做不 了。」整座香港島的人都在追逐金錢,而且也大多成功了,只有從深圳來打工的中國人和躲在「重慶大廈」裡的印度人喜歡過節省的日子,這些人是被鄙視的,就跟 香港不歡迎貧窮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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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香港,我每個月花臺幣一萬五在房租上,卻只能跟別人分租位於北角的一戶小公寓,雅房的面積還不到兩坪大呢!但就算住宅品質差了點,也得發揮道地的港式揮霍去蘭桂坊飲酒作樂,每個星期還要買幾件衣服來裝飾自己。

沒錢對香港人來說是件丟臉的事。但是印度就不一樣了,這個國家一下子就掏心掏肺的顯露貧窮,我都還沒到以貧窮著稱的加爾各答城或比哈爾省旅行,第一個星期看到的乞丐就比我一整年在香港看到的還多。(香港有乞丐嗎?)

值 得欣慰的是,我在印度的薪水雖然只有在香港的三分之一,不過住宅品質卻好很多(水質不佳除外)。阿達許社區在幾年前曾是全海德拉巴最高級的區域,雖然現在 這個頭銜已讓給班加拉山住宅區了,也就是公司另一位臺灣實習生軒哥住的地方,不過相對來說,我還是比較喜歡封閉式的阿達許社區,因為外頭有個警衛站崗以阻 擋來路不明的人。棋盤式的阿達許社區非常寧靜,巷子裡種了一排高大的青榕樹,飄落的樹葉經常帶來蔭涼的詩意。

我就住在一個十公尺長的緩坡盡頭,一棟五層樓高的白色建築三樓,牆上寫著「阿達許大樓」,屋內大概有四十坪大,但是家具都挺平民的。可是那又怎樣呢?至少我的房間有在香港的六倍大。

房東是個約五十來歲的高貴婦人,希媞她們都叫她斯瓦蒂許博士,就住在同一棟的五樓。我曾在博士家門戶半掩的時候偷偷瞧了一下,哇塞!裡面超高級。地上鋪的是喀什米爾大紅編織地毯,上頭放著大大的棕色皮沙發,玻璃櫃和窗簾的裝飾都走印度皇宮風格。


社區裡有許多獨棟住宅。聽說對面的綠色宅院以前是安得拉邦省長的家,光看這戶人家的外觀,就會讓人感覺像在美國加州。這棟宅院的地基是白色,優雅的欄杆扶手延伸到大門口,屋簷上老掛著聖誕節燈泡,這戶人家經常傳出笑聲,似乎每天都在辦趴踢。

隔壁則是三層樓高的獨棟別墅,紅色的斜面屋頂搭配全白的牆面,從我家陽臺望出去還可以看到宅院內柔軟的綠色草坪。我經常看到這戶人家的七歲小男孩穿著紫色乾淨制服,笑嘻嘻的背著書包從大門走出來,等待爸爸的轎車送他上學。

他們有個又高又瘦的僕人,長得像隻狐狸,他常拿著鐵塊般的大熨斗在屋子外頭燙衣服,而且老是低著頭用手拍打衣服,又繼續拿著熨斗將衣服抹平,蒸氣不斷轟到他尖細的臉龐,就這樣來來回回的燙著。他用的那塊棕色燙衣板看來是有點髒了。

雖然自己並沒有百萬身價,但是卻能入住海德拉巴的知名社區,這不是因為我有錢,而是和五個室友分租一層公寓,一個月水電和公共費用加起來每個人支付約一千三百盧比,不到一千元臺幣。第一次聽到時,我得頂住下巴才不會顯得對這便宜的價格過於驚訝。

真 正讓我掉下巴的是這價錢還附了一個傭人,每天來打掃家裡的客廳和廚房。傭人叫作妮妮,她的臉看起來像是一顆被鹽分吸乾的酸梅,個子還不到我的肩膀,黝黑的 皮膚讓她看起來特別有勞動者的活力。妮妮每次都會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來,一個是年約五歲的小女孩,另一個則是約三歲的小男孩,他們一進門就坐在沙發上等 待。

妮 妮每天下午都會到阿達許打掃,她拿著一支竹製的掃把在客廳地上隨便揮一揮,跟寫草書一樣豪邁,接著再拿雞毛撢子揮舞。室友看到妮妮不太認真時,就會請她再 仔細打掃,尤其是廚房,流理檯上幾乎每天都有黑斑和茶漬,妮妮常只是把洗滌槽的垃圾清理掉,接著把地板拖一拖而已,只有在室友們請妮妮要多注意時,情況才 會好一些。

雖然妮妮工作不太認真,但是當我得知我們每個月付給她的薪水時,還是忍不住想說是不是虧待她啦?每個月我們付給妮妮兩百五十盧比,相當於一百八十元臺幣,她不但每天要來打掃客廳、廚房,回家時還得把我們的垃圾打包走。

我跟女同事講自己家裡有個很便宜的傭人,同事問說:「你們一個月付多少?」


我很得意的說:「兩百五十盧比。夠便宜了吧?」

她聽到後馬上笑說:「哈!你們被騙了,她看你們是外國人所以多收錢。」

她繼續說:「在印度,傭人的費用是以一件事來計價的。所謂的一件事是指打掃算一件事,洗衣服算一件事,煮飯算一件事,這樣懂嗎?」

「妳說的做一件事,是指每天做一件事?」

「對,一件事一個月的工資是一百盧比,她拿了你們高於定價快三倍的價格了。」

沒 關係,這還是很便宜,我得趕快寫信告訴香港和臺灣的朋友,跟他們炫耀我的房間很大、住的社區很高檔,還附了個傭人,如果我喜歡的話還可以加錢請她做別的事 情。唔?但是我沒說這裡有時會沒熱水,還有社區外的那些印度人,有一陣子我都快被他們氣死了。例如一出社區門口,就撞見一個流浪漢正蹲在對街露出半截屁股 大便;長得獐頭鼠目的三輪車司機在我身後不停按喇叭,寸步不離的對著我說:「叭叭!女士,搭車嗎?女士。」就連路人也直盯著我瞧,進入早餐店吃飯還會引起 騷動。在美國我可以說自己是新移民,在香港我更容易隱身其中。但是,在海德拉巴我太獨特了,沒有一個印度女人會在外面吃早餐,印度人總是在我叫第一杯奶茶 時,個個用牛眼瞪著我。

路 上的車輛熙熙攘攘又沒有秩序的穿梭。一個行人對著泥土地上的蠅蛆撒了泡尿,隨即被高原上的太陽蒸發,散發出令人作噁的味道。經過一棟建築物,牆上的噴漆畫 是阿修羅神吐著血紅舌頭露出惡煞的表情,一旁坐著髒汙不堪的乞丐,這一層又一層的畫面,累積成噁心的、煩躁的、厭倦的情緒。

關於阿達許社區外的這些,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用Email跟朋友們說。

月租一千元,住名宅附傭人_img_2 《遇見貧民百萬富翁》

圖解媽媽百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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