澳洲無美食?

行程費用:

.潛艇堡:七塊半澳幣
.炸魚薯條:十二元澳幣
.肉餡餅:三到四元澳幣
.洋芋片:兩包五元澳幣,共八百公克
.幣值:身心寬慰,體重迅速增加

我想我永遠忘不了,剛到澳洲的那幾天,吃得有多悲慘。

青年旅館的老闆把我從機場帶回旅館時,指著地圖告訴我,附近有一家超市。那家超市的位置在地圖呈現的所有街道之外,老闆在紙張空白的邊緣上畫了箭頭和叉 叉,這是附近唯一的超市。接著帶我去認識廚房,指點我這裡是冰櫃、這裡是廚具。我不太理解她為什麼要告訴我哪裡有超市,而不是告訴我哪裡有餐廳。更不理解 為什麼旅館有這麼大的廚房,在台灣,我沒有住過有廚房的旅館。

第二天早晨,飢腸轆轆地喝完旅館的免費黑咖啡,走出門外準備覓食,放眼望去除了冰淇淋店和咖啡店,什麼餐廳都沒有。我隱隱感覺不妙,看來,要在這裡找到現成食物可不是件易事啊!

在附近走了一個小時左右,找不到那家「傳說中的超市」,只好回到咖啡店,看看有什麼可吃。

看不懂菜單,只能指著放了幾隻潛艇堡的食物櫃,說:「我要這個。」

咖啡店的老闆娘一臉同情地望著我,問了好幾個問題,但我完全聽不懂,老闆說:「沒關係,這樣就好。」拿了冷冰冰的潛艇堡給我:「七塊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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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里曼特爾最有名的炸魚薯條專門店。

我好想吃熱呼呼的食物喔!即使潛艇堡麵包軟綿、蔬菜清甜,煙醺牛肉片也相當不錯,分量也大,但我真的好想吃熱呼呼的食物喔。而且,七塊半也太貴了吧?!折 合台幣大約兩百元耶,只不過是個類似三明治的玩意兒,難道澳洲的食物都是這個價位?餐餐都這樣,我大概很快就要蹲在街邊當乞丐了。

走在杳無人煙的寬闊街道上,咬著潛艇堡,突然間,我覺得很無助很想哭。

也許因為這裡是市郊,所以沒什麼東西吃吧?我決定往市中心走去,在火車站附近,肯定有比較多食物。之前做過功課,最起碼,火車站旁有一家Woolworth(澳洲最大的連鎖超市之一)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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澳洲最大的連鎖超市之一,設有自助結帳櫃台。 走進Woolworth,嗚,切好的火腿小小一包要四塊多,萵苣兩元,最便宜的吐司一條也要一塊多。隨便買買就花了十幾元澳幣,還不習慣澳洲物價的我,掏錢的時候胃部一陣一陣發緊。

連續兩天,我都在旅館裡啃著乾硬偏鹹的吐司,配水龍頭流出來的水。旅館裡室內椅子很少,歐洲來的背包客體型又很龐大,他們總是坐滿了所有的位置,以泡麵或加了肉醬的義大利麵為主食。我很怕生,總是一個人抱著吐司坐在晒衣場邊默默啃食。

怪 不得旅館有廚房,看著其他人每到用餐時間就擠在廚房裡煮麵煎牛排烤雞翅,原來澳洲根本就不流行吃外食,最主要的食物來源就是超市。每個人都有好幾個超市環 保袋,至少普通不織布和保冷袋各一個,保冷袋裝生鮮食品,普通不織布的裝不怕腐壞的東西。超市與住宅的相對距離很遠,魚肉蛋奶和蔬菜,得歷經十五分鐘至半 小時的路程才能再度冷藏,在澳洲的豔陽下,沒有保冷袋絕對是不行的。

環保袋是正方形的,容量很大,料子很堅固,裝載十公斤左右東西提在路上走,完全不必擔心袋子破損。

第三天,我再也受不了啃吐司的日子,決定去中國城碰碰運氣。

中國城果然是中國人的地盤,「吃」是整個街廓最醒目的標記,滿滿的粵菜、湘菜、川菜館不說,義大利餐廳、印度餐廳、泰式料理、越南菜館、炸魚薯條,只要口袋有鈔票,就能滿足一切需求。

但我沒有看見「澳洲菜」。


隨著生活經驗的慢慢積累,我逐漸明白,所謂的「澳洲菜」,其實是所有移民文化的融合匯集,那些走了味的日本菜、中國菜、義大利菜、越南菜、中東肉捲、一定要加醋的洋芋片、炸魚薯條……,普遍太鹹的口味,總是少了幾樣關鍵食材,或加進幾樣匪夷所思的元素。那些號稱「XX菜」的餐點,看起來吃起來卻都不那麼道地,就像糊成一團的澳式英語,少了一些母音子音。不管哪一樣,不搭配酒就好像沒了靈魂;啤酒、紅酒、白酒、甜酒,無酒不歡。

這就是澳洲菜。

然而真正的美食天堂並不是鬧區中的那些餐廳,餐廳只是社交場所。「澳洲美食」的真諦展現在超市中。產地直送的蔬果、肉品、牛奶,新鮮、乾淨,品質純良。澳洲的葡萄口感扎實甜美、Q度高彈性佳,在超市中總是大串大串堆成小山。常看到澳洲人隨手將葡萄摘下送進嘴裡,好吃就直接摘取合適的一串,把爛果現場拔掉,裝袋秤重結帳。

橘子倒沒有人現場試吃,澳洲的橘子種類很像蜜柑,小小顆,皮薄薄的,水分不多,甜度很高。

蔬菜更是水分飽滿、清脆爽口,是做沙拉的上乘食材。我最常買的是高麗菜和花椰菜,只要用熱水稍微煮過,清甜的滋味是搭配牛排羊排的最佳良伴。

肉品也是,根本不太需要調味,撒點鹽、香料,煎熟或烤熟,就是最好的享用方式。

義大利麵和泰國香米,是澳洲人的主食,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食物到了澳洲都變得很容易處理,要把義大利麵和香米煮得失敗難吃,還真需要一點天分。不過台灣人習慣吃軟綿潮溼的米,這種米在澳洲比較不受青睞,只有做壽司的時候才會用到,因此價格較高。

也因為食材極佳,澳洲人很愛燒烤,到處都是免費的公共烤台、水龍頭與垃圾桶,只要去超市把食材買齊,就可以圍著烤台吃起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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弗里曼特爾的當地特產:炸魚薯條與小天使啤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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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斯天鵝河谷的葡萄酒莊:藍開斯特。圖為品酒用的酒杯。  

傳 統的澳洲食物應該是從英國傳過來的,其中又以炸魚薯條和肉餡餅最有代表性。但英國食物在世界排名中是有口皆碑的難吃,傳到澳洲後,也沒有變得比較美味。剛 到澳洲的時候,因為落腳伯斯,伯斯的外港弗里曼特爾以海產聞名,其中又以龍蝦和炸魚薯條最具代表性。龍蝦在澳洲價格不菲,我只吃得起炸魚薯條。因為種種緣 故,短短兩個月內,我去弗里曼特爾吃了三次炸魚薯條。炸魚是用完全沒調味的白肉魚(鱈魚之類的)裹上厚厚麵糊下去炸,而薯條就是薯條,細細長長的薯條。把 魚和薯條都炸得油滋滋軟趴趴,完全沒有調味喔,得上桌後自己撒鹽撒胡椒撒醋,如果要番茄醬,還得另外花錢買。其實第二次吃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很噁心了,吃到 第三次時,我就吶喊著:「打死我也不要再吃炸魚薯條了!」

我自認是很容易餵養的人,對食物的要求很低,三餐蘇打餅和吐司,忍一忍還是可以持續吃著它們過活。但對炸魚薯條,我真的敬謝不敏啦。

而肉餡餅,則是另外一款我認為很神奇的食物。

肉餡餅的可辨認度很低,不管哪一款肉餡餅,看起來都長一個樣,咖啡色的麵餅一坨坨展示在玻璃櫃裡,看起來也是油滋滋軟趴趴的,像是太老又太大的蛋塔,上面裹著酥皮濃湯的皮,軟掉的那種。

可喜的是它很便宜,三塊多澳幣一個,更重要的是:它是熱食。

在 澳洲要吃到熱騰騰的便宜外食還真不容易,肉餡餅大概是唯一選擇。肉餡餅是澳洲的「國粹」,在澳洲沒吃過肉餡餅,就像在台灣沒吃過鹹酥雞一樣。入冬之後的澳 洲把我凍慘了,好死不死我又在隆冬中四處漂泊,一座城鎮又一座城鎮,一個人居無定所,也不可能帶著齊備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。背著咖啡、糖、花生醬、微波 盒、泡麵、巧克力粉,已經是我能負荷的極限。

淒風冷雨的時候,就很想吃點熱的、充滿蛋白質的食物。

在西南澳的小小鎮丹馬克,溫度接近零度,天空不斷飄著綿綿細雨,我躲在餡餅店的簷廊下,捧著熱呼呼的肉餡餅,那是長旅疲憊中,最大的安慰。

從 西北澳飛雪梨時,在伯斯機場轉機,得等上四個小時才能轉機。時近午夜,廉價航空的飛機餐很貴,我餓著肚子忍到下機,然而伯斯機場咖啡店已經關閉廚房,除了 冰櫃裡的蛋糕,什麼都沒有了。只有肉餡餅攤還開著,我指指櫃裡最後的兩枚牛肉餡餅,老闆問:「你要焦的,還是不焦的?」「焦的。」我將錢交給老闆,老闆退 了一元給我。


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焦了。」老闆娘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我不曉得伯斯機場為什麼這麼冷,明明是個有暖氣的密閉空間,午夜裡古老大地的寒氣仍毫不留情地鑽進骨子裡。但老闆娘的笑容,與熱燙的肉餡餅,讓我打從心底暖了起來。

肉 餡餅其實沒有很好吃。餡餅裡的肉是肉醬,雞肉牛肉豬肉都有,基本上只要是肉就可以作成肉餡餅,所以袋鼠肉口味應該也有。很鹹,很油,餡餅皮也不酥脆。但分 量大、飽足感佳、價格便宜,在看不見盡頭的長旅中,肉餡餅的存在就像上帝一樣。好幾次,我都覺得是肉餡餅拯救了我無助無依的疲倦靈魂。

傳說南澳有一款「漂浮肉餡餅」,是將肉餡餅泡在青豆湯中的吃法。綠糊糊的青豆湯中浮著軟爛的肉餡餅,用湯匙挖開餡餅,讓肉醬流進青豆湯中,攪成一團舀起來吃,號稱是「世界上最噁爛的食物」。

比起這些並不精采的澳洲食物,我覺得真正「出類拔萃的澳洲美食」,是啤酒和洋芋片。

不 管是什麼產品,一定是愈多人用,發展得愈成熟、價格愈低廉。食物也是,澳洲人對垃圾食物的消費力(還有消化力)極為驚人,超市裡綿延十幾公尺的洋芋片專櫃 讓我樂歪了。超市旁邊一定有的「瓶子店(就是酒類專賣店)」,有一半的空間是酒窖,冰著一箱一箱的啤酒。很少人買單瓶啤酒,大家都是直接開門進酒窖,一箱 一箱抱著走。

就連紅酒、白酒、甜酒,都有生產所謂的「箱酒」,類似鋁箔包的放大版,幾公升一箱,箱子上有一隻塑膠水龍頭,免開瓶,要喝酒,按下水龍頭就是了。價格也相當低廉,是所謂的「國民酒款」。

澳 洲超市的洋芋片架上,除了大量本地馬鈴薯產製的品牌,我們熟悉的品客也沒有缺席。不過,品客的口感、價格和香氣,完全無法和澳洲本土品牌競爭。其中又以史 密斯和紅石頭最為優秀,一袋四百公克,價格大約兩元至四元左右。史密斯常有任選兩包五元的特價;紅石頭價格昂貴,但好吃到令人迷戀。澳洲的洋芋片厚切扎 實,完全表現出澳洲馬鈴薯的特色;薄片薄脆卻不易碎裂,韌性極佳。口味琳瑯滿目,除了前面提過的鹽醋口味,還有泰式酸辣、原味、起司、燒烤、洋蔥奶酪、檸 檬、雞汁……

懶得煮食的時候,我會抱著一包洋芋片,配一瓶啤酒,一邊看著電腦中朋友傳來的影片,就這樣飽食一餐。

所以很多人到了澳洲,對各式各樣超高熱量的垃圾食物無法抗拒時,體型也就像澳洲人一樣吹氣球膨脹了起來。目前聽過最誇張的是三個月胖了十公斤,胖到和家人視訊聯絡時,家人認不出來。

澳洲人對肥胖其實沒有想像中的樂天,由於對體重問題極為焦慮,澳洲人手一瓶零卡可樂猛灌,是豔陽下相當有趣的街景。然而零卡終究只是個自我安慰的藉口,面對那麼多美味的垃圾食物,我很想引進「油切綠茶」到澳洲,相信絕對能和零卡可樂分庭抗禮。

澳洲無美食?_img_5《澳洲不思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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