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躺著度日的人種

行程費用:

.啤酒:一瓶二到三塊半澳幣
.防曬乳:一瓶大約十二元澳幣
.幣值:在陽光下悠閒打盹享受人生

躺著度日的人種_img_1
聖喬治大教堂,伯斯的信仰中心,建於一八八八年。

我在夏天來到伯斯。伯斯是西澳的首府,也是西澳的商貿中心。我本以為會看見類似台北、香港、東京那樣的大都會,天際線都被高樓盤踞,結果沒有。高樓大廈只匯集在幾條街上,所謂的市中心,不用一個下午就能走完。大部分的樓房都只有一兩層樓高,天空很低,雲朵都快掉到頭上了。

城市裡到處都是公園綠地,廣闊的草坪栽植著枝葉繁茂的大樹,人很少,少得像是農曆新年時的台北。我以為那是因為大家都在上班上學的緣故,所以路上人很少,結果也不是,即使在所謂的「尖峰時間」,路上也只是稍微熱鬧一些而已。

更怪異的是,明明不是假日,公園的草坪上卻躺了很多人,不分男女,曬著太陽,有的人仰躺著,以草帽遮臉睡覺,有的趴著睡,有的讀書,有的是帶小孩的媽媽,小孩子跑來跑去,媽媽們躺在草坪上聊天。

午休時間更離譜,人們穿著套裝從辦公室出來,帶著餐盒,到公園裡野餐。有的是兩兩結伴,更多的是一個人,拎著三明治和汽水(或啤酒),帶著書,到公園裡悠哉享受午休時光。

初 夏的伯斯還很涼,白天最高溫也才大約二十度,還沒適應的時候,出門必須穿著厚外套。然而路上有些澳洲人已經穿得十分輕薄了,背心、短褲與夾腳拖,是他們最 統一的時尚潮流。曬著太陽的女人們,僅穿著綁線比基尼;男人們則打著赤膊,穿著海灘褲,肉體橫陳地躺著,不只是公園,後來我發現,市中心那些公寓大廈的陽 台,人們也是穿得少少的,躺在長椅上,喝啤酒、打盹、看書。

城市裡的人們躺著過日子,郊區的人們更是躺著,躺在沙灘上,躺在河岸邊,曬著太陽,撐著魚竿,喝啤酒、打盹、看書。

位 於海邊的度假天堂鄧斯伯勒,有一座規模迷你但設備完善的圖書館,你可以悠閒窩在沙發上享受從大片落地窗撒落的陽光,還有自由付費的茶包與咖啡任你取用。老 婆婆們組成「麻將社」,就這麼在圖書館的閱覽區裡嘩啦嘩啦搓起麻將來。一旁有電視遊樂器,小孩子群聚玩著電動玩具,歡笑聲此起彼落。

陳列著大量科幻、奇幻小說與言情小說的書架上,貼著很有意思的告示:「請不要把書帶到海邊去,沙子和海水會把書弄壞。」


澳 洲人真是太愛躺著看書了。沒有升學壓力、沒有「一定要讀大學」的社會期待,也不必成為什麼菁英份子,閱讀對他們而言純粹就是休閒娛樂。有一次和我同組工作 的十八歲女孩問我:「你有讀大學嗎?」我答:「有啊,我已經拿到碩士學位了。」她驚呆了,說:「哇!好厲害!」我問:「你們不用讀大學嗎?」她說:「不用 啊,我們很少人去讀大學的。高中畢業就可以囉。」她沉吟了半晌,又說:「但我明年會去上大學。」「會很期待嗎?」「不會耶。我捨不得這裡的朋友,捨不得海 邊。我不想離開這裡,我的朋友們都在這裡工作。」「對了,我想問你,你下班後都在做什麼?」「去圖書館借書,或者去海邊玩。周末就開趴踢囉。」

人們沒有負擔地來到圖書館,借了書回到陽光下、草地上、水邊,佐著酒,佐著茶,佐著無糖黑咖啡,佐著零卡可樂,佐著風聲與水聲,讀書,累了便睡去,沒有近視。

「這就是生活啊。」他們說。

缺乏陽光的寒冷冬季,我往南端更冷的村莊走去,連日陰雨綿綿,氣溫逼近零度。經營青年旅館的老奶奶好奇地問我:「你為什麼在這個季節來到這裡?」我答:「我想到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好好休息。」

「那你選對地方了。這裡連你在內,只有七個人。」老奶奶笑著說。

我在那裡住了五天,由於地方太過荒僻,補充物資的頻率很低,過期兩個月的冷凍吐司,還要索價兩元澳幣。

然 而我並不孤獨,有個傢伙比我更怪,我不知道他在這裡住了多久,每天就看著他坐在簷廊下讀書,偶爾放晴的時候,他就敞著門,躺在床上讀書。澳洲人不鳥風水, 床尾常直對著門,因此從門外可以清楚看見一雙光腳丫、一本豎在住客胸口的書、兩隻抓著書頁的手。陽光從敞開的門照亮了整間屋子,將單薄的小木屋曬暖了。

為了上傳多日沒有更新的部落格與照片,也與家人朋友通個消息,我在上網區坐了一整天。澳洲人不太用電腦,經營旅館的老奶奶看到我一直坐在那兒,很擔心地走來問我:「你還好嗎?一直看著電腦對身體不好喔。明天雨就停了,出去走走吧?」


我心懷感謝地笑了笑。其實我想她應該看過很多像我這樣的亞洲人,明明是出來旅行,卻一直死盯著電腦,不但浪費掉青春美好的人生,也浪費掉地球恩賜的自然美景。雖然在澳洲久了,已經習慣不依賴電腦過日子,但地球彼端的家人朋友們,還是得透過電腦與我聯繫。

慢慢的,我也逐漸學會什麼也不煩惱,每天閒坐在陽光下,喝啤酒。沒有什麼「積極進取」的意識,也沒有什麼好恐慌的,就是享受著陽光、風、海洋、雲朵,享受季節的變換,腦袋放得很空,心情很平和,日子淡淡地過。

「這就是生活呀。」我完全同意。

躺著度日的人種_img_2《澳洲不思議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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