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變「臭嘴」孩子的祕密武器
這是發生在二年級地球科學課的事。一陣騷動之中,我先讓鬧哄哄、跑來跑去的男同學們冷靜下來。繞了教室一圈的我,耳邊傳來髒話:
「臭婊子……」
我聽得一清二楚,也很明確知道這聲音出自誰的嘴巴。
「要怎麼做?這擺明是對我說的話,我該裝作沒聽到嗎?不,我覺得這件事需要被糾正。」
我深深嘆了口氣,默默地說:
「D,到走廊來。」
「嗯?為什麼?」
「我們到外面談一談。」
交代同學們先自行讀一下課文後,我離開教室。
「老師都聽見了,你老實說吧。」
「那不是對老師說的啊,是對同學說的。」
他迴避我的眼神,撓了撓頭。
「你剛剛說了什麼?」
「我說『臭婊子』……」
「有什麼原因讓老師必須從你口中聽到那樣的話呢?」
「不是啦,其實……是上次在走廊被老師沒收足球後覺得很煩,然後今天也覺得有點煩才那樣的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。你放學後來一趟辦公室。」
經過約莫五分鐘的對話後,我走回教室,開心地上完那堂課。無論如何都不該因為D而害到其他同學。即使心情不太好,只要上一上課,心情又會復原。回到辦公室的我,稍微思考了一下,雖然大可給點懲罰了事,但我還是想修復和D的關係,並與他一起成長。
在D說的髒話裡,也提及了「男性生殖器」的俗稱。一想到「難道我長得像那樣嗎?」自己竟也不自覺地笑了。D一進辦公室,我先要求他收下同意書。我們約定好,只要他再罵一次髒話,就交由學校的獎懲委員會處理。這次先不給懲罰的代價,是他必須完成一項任務。
「聽說,如果要淨化一公升的汙水,必須使用三十萬公升的淨水。因為你用髒話罵了老師,所以必須還給我三十萬次的稱讚。這樣才能淨化老師受傷的心,對吧?」
「好。老師,那我什麼時候做?」
「嗯,從明天起,第二堂課的下課時間,來辦公室說十次稱讚。」
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後來,每天一到第二堂課的下課時間,就能從辦公室的門縫間瞥見D的臉龐。看著他露出靦腆笑容的模樣,確實陌生。D的性格向來很火爆,偶爾還會在他眼中感受到些許戾氣。見到他像這樣笑得燦爛的樣子,的確令人感覺神奇。
「好,開始吧。」
「老師很美麗,老師今天特別漂亮,老師很會穿衣服,老師的眼神很和善,老師看起來很年輕……」
D有些結巴,有些害羞地笑著說完稱讚後離開辦公室。儘管因為不太會稱讚人而顯得有些尷尬,依然好好地說完十個稱讚。雖然主要稱讚的都是肉眼看得見的外在,但聽了還是覺得心情很好。日子一久,D的稱讚實力也出現明顯的長進。
「謝謝老師給我機會。」
「我喜歡老師的眼神很溫暖,心也很溫暖。」
「我覺得老師努力朝著夢想前進的樣子很厲害。」
「謝謝老師上課的時候總是充滿熱情。」
「老師很有時尚的感覺。」
「謝謝老師就算在生氣也能平心靜氣把課上完。」
「稱讚老師,讓我的心情也變好了。」
面對稱讚我的D,我同樣回以稱讚。
「看你每天第二堂下課就來找我,你的確是個很遵守約定、有信用的學生。」
「看來你是只要下定決心,就能做得到的孩子。」
有時也會提問:
「你想試著稱讚自己嗎?」
「你的優點是什麼?」
「可以像這樣每天執行任務的祕訣是什麼?」
他說出了自己內在的堅持、熱情、信用、認真。
「這樣說出來後,心情如何?」
「有股能量衝上來的感覺,心情很好。」
起初一個人來辦公室的D,後來漸漸會和同學們一起來;有時也會先把稱讚寫在便條紙上才來。一邊嘻嘻笑著,一邊享受稱讚。當經過走廊的同學們好奇詢問時,一起來的同學便會代替他回答:
「他用髒話罵了地球科學老師,現在正在執行稱讚任務。」
終於,持續到辦公室稱讚我的D宣告任務完成。眼神帶著些許不捨。
一想到自己和D的關係,我便笑了出來。明明始於「髒話」,卻以「稱讚」恢復關係。過程中,隨之變得開朗的D,產生了檢視自己內在的力量;而我也成長了許多。只因我沒有情緒化地處理,而是選擇對彼此都有好處的方法。
給愛罵髒話的孩子成長的機會,也透過這段過程與他們一起成長。人與人間的關係很微妙,假如當下我選擇對孩子發飆,然後狠下心要讓他背上「臭嘴」的標籤,結果會是如何?想必不會像現在一樣,有機會與他一起享受喜悅。每個人都會犯錯,而後藉由錯誤學習。只要願意給予機會與等待,自然就能成長。
孩子們更易於犯錯與跌倒。不要因為他們說出粗言穢語便不分青紅皂白訓斥。對十多歲的孩子而言,髒話可以是和同齡朋友的溝通方式,也可以是表達內心疙瘩的方法。因此,嘗試需要多花些時間,但能溫暖地解開孩子心結的作法,會比一般的嘮叨來得有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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