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色美術
我的跑步路線中有一站是「百色美術」,我喜歡去買個小文具走,並和主人聊個幾句,他的言談誠懇,不多話,卻做很多社區發展的事,從旁窺看他的觀念和做法,常讓我得到力量,大概跟跑步五公里的力量接近。
我也希望我孩子的生命裡有一站是百色美術,因為可以在裡面看到有趣的小文具,可以在裡面上課,享受到恣意揮灑色彩的樂趣,每個孩子很容易在裡頭張大嘴,新奇地大叫,開心地大笑。
那種感動,很單純,很純粹,在現實世界裡,也很難得。
百色美術店面小小的,但帶給社區的興奮和感動,是大大的。
前百分之十
最近,主計處公布了所得分布圖,月可支配所得達到七萬元以上,就是我們社會收入的前百分之十,下一個提問來了。
「你的收入是社會的前百分之十,那你的貢獻是前百分之十嗎?」
這樣尖銳的提問,當然只該拿來問自己,除非你是政論家,不然整天檢討別人,其實也是種資源浪費,因為你浪費了你的時間逼迫別人,卻逼不出什麼,只有帶來仇恨。
我常感到自卑,因為遇上真正高尚的人。
但也常感到自豪,因為遇上真正高尚的人。
因為真正高尚的人,就在我們身旁,那我們應該不致於太低級吧?
小書店買米
剛剛帶女兒去南崁小書店買米買書,對,你沒看錯,是買米沒錯,因為宜蘭的小間書菜在南崁小書店有個店中店,你可以買到小包裝精巧的米,長形宛如幼時鉛筆盒大小的米,不但攜帶方便,更因為份量剛好,符合現代小家庭或單身貴族食用,很適合拿來送人。
而且既然書店是提供精神食糧,那再多提供些肚腹的滿足,不是很棒嗎?
最重要的是,這米是我認識的江映得先生耕種的,我知道他自己也吃這個米,並且用這個米來餵養他的孩子,包裝上簡單的鷺鷥圖案,也彷彿他,總是得彎下腰來,奮力地在田裡和雜草搏鬥,他的兒子半獸人在小學課餘下田和福壽螺對抗,背上背著用自製切割出的桶子,一個一個地撿起,他們不輕易使用化學藥劑,事必躬親,連包米都自己來,做得腰酸背痛。
更讓人喜愛的是,種田在他們口裡也不是件什麼多唱高調的事,也會有失敗,也會有累到想罵髒話的時候,更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掙扎,但為人知時卻又叫人捧腹大笑的蠢事。
我想,真誠的他們只是很平淡地用自己的方式在營生,用自己的方式在土地和人之間尋求一個和諧,一個心理的平靜。
我喜歡在吃飯時,跟願分享這些故事,對我來說,這比許多偉人傳記更加真實,更加不修飾,更加打動我。
我一直在想,那打動我的是什麼呢?
也許是在那廣大田間,渺小但紮實的身影。
感動得來自巨大的?
我這幾年,慢慢地對那種巨大、來自數量上的效果,感到不耐。
也許,你也看過,把上百隻狼的毛皮堆積起來,把上千個腳踏車輪掛起來,第一次看到時,難免因那視覺上的震撼而震懾設住,但漸漸地感到疲乏,甚至,有種「可以環保一點嗎?」的心中murmur。
這陣子NBA季後賽詹姆斯一人把球隊帶進了總冠軍賽,在關鍵的第七戰,甚至有個鏡頭,他以他慣常具有強大破壞力的力量猛力衝刺上籃,而對手MORRIS為了阻止他不惜犯規,用力地自身後拉住他,結果沒想到整個人反而被他帶起,形成了個「妹妹背著洋娃娃」奇特的畫面,最難以置信的是,詹姆斯的肌肉如此強健,背上扛了一個彪形大漢,前面又有另個對手犯規,他照樣撞開,飛起把球放進籃框,犯規進算外還有加罰。
可見他的肌肉和力量強度十分驚人,領先其他球員到了極大的差距,許多球評常以「生化人」形容他,因為那力量真的太大了,跟他對抗,比較像跟機器對抗,大約是在球場上和一部小貨車對抗。
只是,我很難感動。
我也在想,為什麼?為什麼我不太動容?
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夠理解感動的感覺,因為我認為那是作為一個人很珍貴的部份,甚至可以說是未來一個很重要的競爭核心。
但為什麼有些事我們會感動,有些還好,有些嗯…就只是看過去呢?
強到別人不跟你一隊?
詹姆斯當然是地表上最強壯的籃球員,要是一打一的話,在這個時代應該沒有任何人敢說他可以贏過詹先生,要是說的話,就是說笑話。
他對勝利的渴望,對拿到比賽的執念,也可以從他打滿比賽四十八分鐘,完全沒有下場休息片刻看得出來,那很了不起。
但,可能離我太遙遠了。
因為我是個平凡人,我不是生化人。
這一兩個球季,發生了一些事,幾位傑出的球員像厄文、湯瑪斯,主動要求要離開騎士隊,不想跟詹姆斯一隊,湯瑪斯甚至直接對媒體說,騎士隊的球員休息室氣氛怪怪的,不是一個好的團隊氣氛,沒多久,他就主動要求球隊把他交易走,不再對當初認為垂手可得的冠軍夢抱持希望,至少不是在有詹姆斯的球隊。
為什麼呢?
騎士隊的比賽很容易發生一個狀況,就是詹姆斯拿著球運到前場,另外四位球員跑過去後,站在球場的另一邊,把防守隊員拉開,讓詹姆斯獨自進攻,拿球單打。
那當然是把他的特質給有效發揮,也可能是教練安排的戰術,只是,對於另外四個人而言,在球場上從後場跑到前場,然後站在那邊看詹姆斯一個人進攻,確實不是太有成就感的事。
尤其,如果你自己也有兩把刷子。
一個人強到沒有優秀球員要跟他一隊,那真的強嗎?
也許,還是很強,因為他憑一人之力把球隊帶到總冠軍賽,但,可能對平常人而言,這不太具有啟發意義,這甚至和我們慣常講到的團隊精神有點違背。
再說一次,詹姆斯本人是有團隊精神的,他不只一次強調他需要團隊合作,他重視並在意他的隊友。但他的球團或者教練調度,讓他的球隊看起來單調,變得缺乏團隊合作。
他的強,也許力量崇拜者會喜愛,但終究少了故事元素,讓人缺了點感動的誘發。
說故事的角度
以故事的角度來說,他在場上的太過強壯,也影響了說故事者的鋪陳。
先說清楚哦,詹姆斯先生出身清寒,由母親獨立撫養長大,在場外也熱心公益,關注政治,甚至曾被政治人物要求閉嘴,但他仍舊願意繼續為公共事務發聲,不管是為黑人被歧視,或者美國政治的紊亂提出建言,都是很了不起的。
所以,我現在談的是球場上的故事,他在場上的強大,來自於肌肉和超乎常人的體能,這影響了一個好故事的設定。
詹姆斯的過人體能除了先天異秉外,其實來自不惜每年花1500萬元投資在自己身體的保養和訓練上,除了有位前海豹特種部隊的生物力學專家,還有專屬的防護員、廚師和按摩師團隊,這都是他相較於他人明顯的不同,願意努力投資在自己身上的。
但,因為人多數是平凡,甚至是偏軟弱的。
我們多數人不是強者,我們無法學習強者的力量。
同樣的,你也可以拿來看強國,你豔羨強國,但你就不是身上有一堆肌肉的傢伙啊,沒有大量資源的你,無法變成強國,久了你不但無法因此感動自己也更會陷入相對剝奪感造成的痛苦。
因為你就不是生化人呀,你也沒錢買高蛋白,就算有,吃了也長不成那樣巨大的。
渺小者帶來的感動
和詹姆斯同場競爭的柯瑞,則是光譜的另一端,矮小瘦弱,甚至曾經不被看好進NBA,如今卻帶領球隊拿下兩個總冠軍。而且勇士隊的球風,是不斷地分享籃球,每個人不斷跑動走位,誰有空檔誰出手,就算這是球團的戰術設計,但也多少符合過往認定「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」的平凡人物翻身故事。
當你沒肌肉,你就得靠技巧,而技巧來自苦練。
在球場上他就是那個全場最矮小的,而他卻會投進最遠的球,並且用不斷快慢變化的運球迷惑防守者的腳踝,還有為了避免被蓋火鍋而扭曲身體創造出的奇妙上籃動作,都讓人感受到苦練帶來的魔法。
這就有故事,這就有感動。
當你沒肌肉,你就得靠技巧,而技巧來自苦練,這就帶來感動。
因為人們想到自己,平凡的自己,也有可能翻身,
他帶來的啟發,有機會是前百分之十,儘管他的身形不是。
百分之十
南崁小書店、宜蘭小間書菜都不是巨大的,可是憑藉自己的力氣,卻可以給我感動,我總覺得,他們給社會的啟發是前百分之十。
不過,也許,我們也不必苛求自己成為那前百分之十。
基督教談十一奉獻,就是把自己所得的百分之十捐給教會,好作為宣教扶助弱勢用途。我覺得這種思考很美。
因為十分之一,不致於影響生活,卻又能夠有所參與。
我也不認為一定要捐給教會才是正途,只要是你在乎的「他者」就行了。如果我們去餐廳用餐願意付一成服務費給服務我們的人員,有時候,也不妨捐出自己的百分之十,給滋養我們的社會。
那百分之十,不一定得是金錢,可以是時間,更可以是關注的焦點。
我們多數人都得把精力放在工作上,好讓自己有所得好維持家計,不過,要是可以拿出十分之一的精力,關注社會議題,並且真的參與,一定也很不錯。
有趣的是,因為我們賺的錢不多,所以,也許那百分之十是關注,比起金錢來得更好。
回到一開始說的,也許,不必做社會的前百分之十,而是做自己的前百分之十,你給出了那百分之十,你就有機會帶給世界更多力量,最重要的是,你會有百分之十的生命經歷,可以感動自己。
那就是發光的百分之十了。
看過螢火蟲嗎?
它發光的位置只在身體的末端,只佔身體小小的比例,但在黑暗裡,卻耀眼無比。
想像你身上有百分之十在發光,就算你再渺小,都很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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