模仿達人秀
「喂,我是kurt,對,我們在路上,謝謝,掰掰」
我一如往常正在優雅的古典音樂裡,一點也不優雅地裸著上身,艱苦地趴著寫東西,願願你從旁邊像個醉漢般走過,一邊西哩呼嚕講著一長串的話,「喂,我是kurt…」
原本已到交稿懸崖邊、無暇他顧的我,忍不住笑了,你手拿著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卡片,緊貼著耳朵,講著電話,不時還哈哈哈地仰天大笑。
我一邊笑著,一邊想,你是在重現怎樣的情境,想到時,我就有點笑不出來了。
天啊,難道你模仿的是我遲到嗎?
你們是模仿而學習的,我們就是你們的第一個偶像,儘管我們自己舞步拙劣、歌聲不行、台風不穩,但,沒辦法,在我們還沒得到完整的訓練前,我們就得踏上舞台,就得面對你們,於是,只好硬著頭皮演下去,假裝自己是個專業的父母。
你們也是我們的放大鏡,放大我們的那些不堪,放大我們偏差的價值觀,放大我們那些便宜行事,或者低劣不足一提的貪小便宜,我們那些不以為意的毫毛,被你們放大成巨大的柱子,而看起來,卻是一點也不牢靠穩當,滿是低級。
蕭邦的鋼琴聲流洩著,搭配你瘋狂講電話的聲音,竟有奇妙的諧和,而我羞愧著,滿臉通紅,還要試著不讓你看見,免得你又說,「爸爸你怎麼了?」,我又得編一個癟腳的故事。
當然,也謝謝你,讓我想起要變成好一點點的人,至少,是試著。
貧窮世代的翻身
其實,連我們觀看世界的方式,說不定都會影響願願你。
那天和林立青一起在閱樂書店對談,是個公視的紀錄片影展,主題是貧窮世代,不同的影片記錄了世界各地不同國家的貧窮生活,有俄羅斯的年輕人們在垃圾掩埋場裡長大甚至結婚,只因為垃圾掩埋場裡的工作機會最多。
印尼小島上的人民在經過幾世紀與世無爭的生活後,被禁止傳統小量無傷環境的捕魚方式,家鄉最後被劃為國際度假村,他們只好離鄉背井到城市的橋下當遊民。
也有印度的饒舌歌手訪問各階層的賤民,談他們在種姓制度下連做個小本生意都難,比他們高一級的客人不可以進到他們的喫茶店,因為會弄髒自己。
還有羅馬尼亞的老師帶著攝影師訪問班上的同學,同學們哭著訴說,半數以上的媽媽們偷渡到歐洲其他國家幫傭打工,思念家鄉的丈夫小孩,好不容易終於大包小包回到家鄉全家團圓,兩年後再度出國打工,因為丈夫自殺了。
這些影片都讓人不忍,切入角度不同,講述故事的手法也都不一樣,有的像饒舌歌手通支用奇妙的歌唱方式,歡樂地跟你傳遞一個痛苦的生命訊息,有的溫文儒雅,卻在最後給你當頭棒喝,一致的是都在跟人們對話,對話你看不到的角落有你沒思考過的生活正在發生,在影片播放結束燈亮起時,現場看的每個觀眾,不免都深吸一口氣,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。
沒有不能關心,只有不願關心
這些國際性的問題可以被解決嗎?我們有能力解決嗎?
在回答前,也許,我們應該先問的是,問題被看見了嗎?
也許,很多人會說我們自己的生活也不容易了,何必去觀看那些也會讓我們心情不好的事?
確實如此,我也沒有什麼強而有力的理由好支持人們一定得去關心別人,畢竟,這又賺不到錢。
不過,我倒是寧可相信,有些東西比金錢巨大,比金錢會讓你感到被安慰,比方說,去安慰別人。
很多時候,我倒覺得,這是現代一個更容易讓你感到幸福的方法,比起購買東西好安慰自己,省錢許多。
願願你可能跟爸爸一樣,沒什麼機會成為有錢的人,因為這時代對於有錢的定義,是很多個億,甚至好幾百個億,那種有點像天文數字的東西,你不一定有機會,甚至該說幾乎、沒有任何機會。
但你可能還是有機會成為一個心裡頭有平安的人,只要你願意。
你願意觀看嗎?
你願意關心嗎?
那就會有創意,就會有想法,那就會讓人感到興奮,感到自己是有用的。
那就好了。
那就夠好了。
芒草心協會的街遊
願願啊,可惜那天你沒來,林立青叔叔跟我說,他去萬華的芒草心協會發現,協會裡的年輕人,可沒有只是停留在哀怨上,他們充分發揮創意,他們去思考要如何協助街友,他們幫街友設計了一個活動,叫做「街遊」,就是你可以報名請街友帶你去街頭走走,他會跟你介紹那個現在富麗堂皇的大樓,以前可是有名的聲色場所,那個公園以前是怎樣的所在,還會跟你介紹哪家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蚵仔麵線,還可以讓街友請你吃飯,只是你要出錢。
我光聽就覺得好有趣,總覺得這樣認識城市的觀點,一定跟我們平常不一樣,而且一定可以聽到很多以前沒聽過的故事,我非常有興趣,這群在街上時間比我們多的人,一定可以有比我們深刻的經歷,最重要的是,我們總是想要拓展自己的視野,因此出國旅行,但其實,在地就能給我們新鮮觀點,在地就有特別故事。
我跟著說,欸,那當地的店家怎麼反應呢?
很開心呀,林立青繼續說,當然開心了,你帶客人來我的店,還說我的麵線最好吃,我當然很高興。
一起出去玩,一起更好吧
沒錯,過去街友在某些地方被排斥,因為有礙觀瞻,影響店家做生意,可是他今天如果是親善大使,是觀光導遊,那大家歡迎都來不及了。
還有,恐懼通常來自未知,歧視更是來自不理解,當我們跟他們接觸,聽他們說故事,當然就對彼此有更多理解,也更清楚他們的生活哲學,甚至,我們會發現,他們比我們每天接觸的辦公室上司更可愛,比每天毒死我們的黑心商人更無害。
最重要的是,給予他們成就感,讓他們在人們面前分享自己的想法,不管是地方的歷史背景、城市演進,或者是飲食文化,甚至稗官野史,都是讓他們再度發光的時刻。
一個城市好,一定不是某幾個人好,而是大家一起好,一起思考怎樣好。
說起來,爸爸我雖然在工作上被認為是創意人,但比起這些芒草心的年輕人,他們的創意才更有價值,才更有意思,他們才比較有創意呢。
怎麼樣,願願你是不是很想去呀?也歡迎朋友跟我們一起去街遊,一定比平常在幾乎都差不多的百貨公司裡逛,來的有趣一些吧。
世界上是有創意的,前提是,你得有愛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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