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其處處威逼孩子,不如與孩子「建立情感連結」

我做諮商工作時,經常遇到立意良善的夫妻決心不重蹈父母的覆轍,卻向我吐露他們極度缺乏處理棘手情況的信心。「我十四歲的小孩想體驗抽大麻的滋味,我可以答應他嗎?他的朋友都在抽。」「我想註銷兒子魔獸世界的帳號,他氣到把牆壁捶破一個洞!」「去餐廳吃飯的時候,要是我不給小孩玩手機,他們就會變成小壞蛋。我是不是應該讓步,省得他們吵鬧不休?」這些父母對自己既沒把握,也害怕立下規矩,如此傳遞給孩子的訊息就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立場,或者講得更直白一點,他們純粹就是害怕採取立場,以免惹惱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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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覺得耐人尋味的是,這些一不順心就大鬧脾氣的孩子,幾乎每個都渴盼父母能夠建立實質的情感連結和規範。有時我跟這樣的孩子單獨面談,他們會表達希望父母不要那麼軟弱無力;也有的時候,他們闡明這一點的方式,就是善意回應在訂立規矩時表達深厚情感連結的人。亨利就是這樣的孩子。

布雷德利和梅莉莎的教養功課:與孩子建立情感連結

布雷德利和梅莉莎帶著亨利來找我諮商的時候,亨利十一歲。他一邊打電動(這是有點年代的事了)、一邊踱進我的諮商室,渾身散發濃濃的敵意。他的父母畏怯地請他放下電動玩具、跟我打招呼,他白了他們一眼,繼續玩他的電動。我和他的父母單獨會談,他們承認不知道如何應付兒子嚴重的情緒崩潰。亨利的父親已經有點年紀了,他相信男孩子就應該要強悍堅韌。在父親的教養下,亨利從小就學會壓抑軟弱的感受,對恐懼、悲傷、心痛之類的情緒一律無感,只剩下感受挫敗和憤怒的能力。亨利是個大孩子,生氣時可能會訴諸暴力,他的父母都很怕他。

然而,我和亨利單獨會談時,發現他是一個溫和但內心單薄、不夠扎根的孩子。他似乎飄浮在自己的上方,不習慣跟一個關心他卻對他一無所求的成年人正面接觸。他跟成年人的互動,多半是大人逼著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。

首先,我展露出自己有心認識亨利是怎樣的人。我們談著談著,他便試探地敞開心房,說他好愛繪畫,還有他的夢想是設計電動遊戲。當我發現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我們的對談和他的遊戲機之間遊走,我便和善地請他交出遊戲機,說遊戲機似乎特別能占據他的心思。我將遊戲機放在辦公室的架子上,擺了好幾個月,想不到他居然頗能接受。


亨利和我開始建立實質的情感連結。我維持一貫的和善態度和對他的興趣,於是他慢慢地把我當成盟友來信任。我發現他的父母反而比較難輔導。梅莉莎和布雷德利不肯實踐我們在諮商時談過的做法——跟亨利並肩同行,而不是對他張牙舞爪。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搬出大道理或威脅利誘,逼著亨利照他們的意思做。彷彿他們比較指望我改變他們的兒子,然後他就會乖乖聽他們的話,而不願意改善他們親子關係的品質。

一天傍晚,我的電話響了。是布雷德利,他從一家餐廳的停車場打給我,語氣很焦急。顯然,亨利在餐廳情緒大爆發,然後逃到停車場閃躲父母。布雷德利和梅莉莎絕望地試圖把兒子趕上車,這樣他們才能回家。「你能跟亨利談談嗎?說服他上車?」布雷德利央求我。

這是不尋常的要求,但我答應了,不過我實在不曉得自己會面對什麼狀況。事情是這樣落幕的:布雷德利拉近自己跟亨利的距離,跟他說蘇珊在電話上,等著和他說話。亨利立刻接下電話。我只說:「親愛的,你該上車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就這樣。他把電話遞給父親,然後上車。

我做了什麼他父母不能做的事嗎?我有什麼令亨利說好的影響力嗎?並沒有。但我確實有兩個法寶:跟他的真實連結——他知道我喜歡他、樂於跟他相處、尊重他。在我們的關係中,我是正牌的船長。我不怕他,我不必靠他來增強我的自我價值感,而我也證明了自己真心在乎他。他知道我站在他那一邊。

我怎麼辦到的?其實就是全然專注地聽亨利說話,接受他的本來面目。他知道我覺得他詼諧又有意思。他知道我沒有不可告人的動機;我並不需要他為我辦到什麼事。因此,他聽從我的要求,就像我們喜歡的人提出請求時,我們通常會答應一樣。

可惜,亨利唯一能得到父母全部注意力的時機,不是他們試圖要他做他不想做的事,譬如寫完功課、洗澡、吃晚飯;就是他們要求他別做他真的想做的事,例如打電動遊戲,或是早上窩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裡。他們極少花時間把兒子視為一個人地去了解他。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不愛他,而是他們就如同許多父母,為了忙碌生活的需求和壓力而奔忙、分心。結果,亨利對父母沒有愛戴之情,只投入最低限度的力氣取悅父母。由於他們對亨利並沒有過去累積的善意可以調用,因此覺得自己被迫賄賂他或威脅他,來換取他的合作。

與其處處威逼孩子,不如與孩子「建立情感連結」_img_2《當下的教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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