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32歲嫁得最好

*緣起

在32歲嫁得最好_img_1

26歲時,我第一次付錢算命。我寄了1000元和一張背面寫著我的生辰八字的照片到高雄去,問我是否能在卅歲前嫁出去。一個月後,我收到了一卷錄音帶。我把帶子放進機器裡播放,聽著算命先生剖析我的一切,娓娓道出我的未來。我耐著性子等待,等著婚姻那一段的播放。那是十多年前的往事,雖然錄音帶不知己被我棄置何方,但至今我依然清清楚楚記得那一段:「如果你30歲前嫁出去,命會不好;如果30歲後嫁出去,命會比較好,尤其是在32歲,嫁得最好。」

32歲時,我結婚了。

*頂客族的夢魘
阿承和我都不喜歡小孩。只要小孩一靠近我,我就會拿糖給他們吃,條件是離我遠一點。但阿承更誇張,他討厭小孩到痛恨的地步,連自己弟弟和妹妹的4個小孩一靠近他,他就凶他們。所以小孩們看到他都會哭,躲得遠遠的。

結婚三個月後,我懷孕了。在兩人都拒絕新生命的共識下,一起進入婦產科,做了墮胎手術。有一天,因為持續數天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感,我猜測可能是婦女病之類的,所以就去婦產科。醫生聽完我的敘述,要我驗孕,我直說不可能,因為我有避孕。但在醫生的堅持下,還是上廁所驗尿。

「恭喜你懷孕了」這句話真是晴天霹靂,我張大嘴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「你結婚了嗎?」醫生詢問著。「我結婚三年了」,「我第一次看見已婚的人知道懷孕還嚇成這樣」醫生低下頭,詢問我上一次的月經,算了一下,然後抬起頭來,對著我說:「你的預產期…如果你要生的話,是明年1月」。

「要生,當然要生」雖然我不喜歡小孩,但聽說女人要是一直墮胎的話,身體會變差,所以就算不喜歡也要生。然後,我放棄帶遊學團出國到愛爾蘭的機會。然後,開始做產檢,開始注意飲食。然後,阿承和我之間的冷戰開始了。

*三十八週的恐懼

去婦產科驗孕前,我因為精神壓力,晚上會服用鎮定劑來幫助入睡,但服用一顆後,感覺沒效,會繼續多吞幾顆,等到發生作用時,已不知道服用多少顆了。在產檢的過程中,我總是一再地詢問醫生,而醫生也一再保證不會影響胎兒。雖然每次產檢都正常,但我依然提心吊膽,如果生出來的小孩有什麼狀況,一切都是我的錯。

但阿承對的我態度,更是讓我心寒。每次產檢,都是我一個人獨自前往,獨自看著螢幕上子宮內的生命逐漸成長。他不理不睬,漠不關心。於是,我搬出去自己一個人住。有一天,他打電話來說要帶我去吃宵夜,我永遠記得那一天,因為我們在吃肉圓時,電視新聞播出了全世界的人永遠都忘不了的畫面~兩台民航機撞上紐約雙子星塔。後來,他送我回去,他回他的家。那時,我已懷孕6個月。

最後,在受不了等待新生命不知何時會突然降臨的日子,我決定剖腹生產。就在懷孕第38週,我選好日子,通知公司,通知同事,通知公婆,通知我爸媽,最後才通知他。


*第一眼看到孩子的人

在手術台上,想到要打麻醉針,想到要開刀,更想到懷胎十月過程中,阿承對我們母子冷淡的態度,心痛得淚水止不住地流下。我一直啜泣著,醫生和麻醉師的對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。「產婦哭得這麼厲害,神經繃得這麼緊,我的針打不進去。」「再多試幾下吧!」怕打針的我,聽到這句話,哭得更大聲了。在失去意識前,耳旁依稀還聽得到醫生對麻醉師說著:「她怕成這樣,我看全身麻醉算了」。

然後,就彷彿騰雲駕霧一般,我飄飄然地飛呀飛,全身沒有重量,像根羽毛似地飄呀飄,突然用力震了一下,一睜眼,全部都消失了,只有我的淚還在流,我的媽媽在我床邊。「生了嗎?」「生了,生了一個長得很像爸爸的女兒。可是阿承不想看,所以第一個看到小孩的是阿公。」可憐的孩子,第一眼看到你的,不是爸爸,也不是媽媽,是你的阿公。

*五秒的轉捩點

在住院期間,孩子待在育嬰室裡。阿承天天來陪我,就是不肯去育嬰室看小孩。他們父女的距離,真的是近在咫尺,卻遠在天涯。出院後,我回阿承家做月子。當孩子臍帶掉落後,我決定接回來自己照顧。爸爸已經不要她,如果我不愛她,還有誰會疼她呢?孩子接回來的那天,阿承馬上拿起他的枕頭和棉被,搬到客廳去,把臥室留給我和女兒。第二天、第三天,親朋好友陸續來家裡看小孩,人人誇這個女兒像極了爸爸。

就在第三天傍晚,我洗完澡出來,阿承攔住我問:「每個人都說小孩像我,真的嗎?」「超像你的」我還補充了一句:「連血型都和你一樣。」

「你又不知道我的血型,你怎麼知道和我一樣?」

「很簡單,我是O型,女兒是B型,你一定也是B型」

「騙人」他一副自以為是地反駁我:「O型的媽媽怎可能生出不同血型的小孩?」「你國中沒學過生物嗎?O型和B型當然可以生出B型小孩」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。
他嗯了一聲,不願承認他的蠢,轉身走進臥室。五秒後,真的只有短短五秒,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衝出來對我笑著說:「真的,她長得超像我」接著,他立刻把客廳裡的枕頭和棉被搬回臥室了。

孩子出生到第十天,父女第一次見面。然後,就像磁鐵般地吸在一起。

剎時,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人家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。

剎時,我突然瞭解為什麼有女人生小孩是為了綁住她的男人。

這時,算命先生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~在32歲嫁得最好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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