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所謂的「成功」究竟為何(四)

儘管說了那麼多,人仍會被自己所處的時空和社會所影響,社會潮流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。就像家人的期許一樣,一個時代最被認同的成功範本,我們有可能採納它,也可能抗拒它。我們所不能的,是佯裝它不存在,或宣稱它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所做的抉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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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/Pixabay

採納主流的成功範本是相對容易的。這並不表示達到成功是容易的,成功幾乎從來就不容易。但效法某特定時刻流行的成功類型其實相當簡單,既不需要什麼創意,也不太需要探索自我的內心,主要就是跟著時下潮流走,依循大多數人共同推崇的一套標準或優先順序。

相較之下,採用一個與世俗潮流相異的個人版成功,就需要相當程度的省思和一定的堅持了。不論當下流行的成功範本是如何,這個道理都是不變的。例如在一九六九年,年輕人一定要有相當的想像力和勇氣,才說得出:「你知道嗎?我覺得我真想當個股票經紀人耶!」

最近這幾十年,我們對成功的公認定義似乎變得越來越狹隘,且和金錢貼得越來越近。除了獲取權力,其他一切都逐漸被忽視。

這種趨勢始於一九八○年代,當時商學院的申請率創下歷史新高,《時代》雜誌也開始經常以封面主題大幅報導雅痞族的興起。我有位朋友最近說了段往事,相當一針見血而駭人地切中了那個年代的主流思想。

「在一場派對上,」他回憶說:「主人介紹他的一位女性友人給我認識。她問我在哪兒高就,那個年代,這大概是大家彼此最想知道的事。我告訴她我是作家,她徹徹底底地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番,然後只問了一句:『成功嗎?』

「這個問題問得既無禮又粗魯,片刻之間,我連話都說不出來。這位小姐對我實際在做什麼根本半點興趣也沒有。我都寫些什麼內容?為什麼想從事寫作?我寫的東西好玩嗎?還是很悲慘?不論我寫的是打油詩或探討人生意義的萬言巨著,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,她只在乎我賺得多不多。最後好不容易擠出『還過得去』幾個字後,我就轉去吧台那頭了。」

如此狹隘或甚至偏執地在意錢這件事,假如結果只是讓人在派對上講話失禮的話,我想還不至於有多嚴重。但若以報酬而不以工作的實際內容來定義成功,其實會招致一大堆非常真實且嚴重的後果。

或許最嚴重的後果是這個:我們在某個時刻的成功定義,會引導人們趨向某些行業,也會引導人們疏離其他行業。倘若金錢是我們用來區分「勝者」和「敗者」的唯一依據,那麼人們就會往金錢較多的地方去。

或往看似金錢較多的地方去。


然而,這卻會導致很實際的問題。在一九八○那個年代,最熱門的行業是管理顧問,人們一窩蜂地追逐那個聖杯,結果可想而知,市場上的管理顧問很快就供過於求。後來大家開始流行當律師……直到這社會出現太多律師。最近,流行趨勢轉到理財投資,我們也親身嘗到了這種偏執的苦果。重點是,就算我們追逐的這道彩虹如鈔票一樣油綠綠,也無法保證彩虹彼端有一桶金子在等著我們。

這只是以金錢定義成功所可能潛藏的經濟上的風險。情感上、精神上或社會上的風險又如何呢?

那些可能賺不了大錢,所以沒人願意從事的行業怎麼辦?

好奇心和創意看似會害人分心、有礙賺錢大計,可是它們遲遲未能獲得滿足該怎麼辦?

那些以功德而非報酬為基礎的職業又該怎麼辦?

就以教師為例吧!再也沒有什麼行業比這更重要了,沒有哪個行業能更深刻影響別人的一生,能如此深遠地同時塑造個人和群體的未來。而且,老師們必須把自己完全投入這份工作,要用心也要用腦,要付出體力,也要付出專業經驗。

以功德而言,教育是無量的,以金錢報酬而言卻非如此。而這意味著當我們把金錢放在優先順序的第一位時,很多有才華的人可能甚至根本不把當老師列入考慮。

顯然,要是某人有潛力成為偉大的老師,卻決定不當老師,那實在是孩子們的損失。不過這事情還有另外一面:這個捨棄教職而迎向其他高薪職位的人,對他本身而言,其實可能是更大的損失。

就為了一份更高的薪水,他錯過了什麼樣的滿足感呢?她什麼樣的個人成長機會,被紅利獎金換走了呢?夜深人靜時,這些人會覺得在大企業上班好,還是教孩童讀書好呢?

由此可再次看到,採納一個非主流版本的成功定義,其實需要相當的勇氣和想像力,這種決心來自於自己認清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。有些行業比較容易讓我們在金錢上富裕,有些行業則比較容易讓我們在心靈上富裕。如果希望後者的這些行業能發揚光大,我們就必須對它們給予相當的尊重和崇敬,這不是金錢能衡量的。我們必須時時提醒自己,它們在根基上有多麼重要。

幸好,至少仍有一小群人願意為此而努力,其中有個人名叫泰勒.馬黎,他是詩人兼教師,立志要宣揚教學的尊嚴。最近我碰巧讀到他的一首詩,詩中描述多種不同行業的人,在一場聚會上共進晚餐,當晚餐進行到某個階段時,彼此無可避免地談到收入的問題,在場的一位律師向這位老師問起他收入有多少。一如下面這段摘文所呈現的,馬黎描寫出一幕非常精采的借力使力

你想知道我都做些什麼嗎?

我讓孩子用功唸書,他們連想都沒想過自己能這麼用功……

我讓家長看到孩子真正的模樣,和將來可能成為的模樣……

我讓孩子們發想,

我讓他們問問題。

我讓他們批判。

我讓他們道歉,而且是真心誠意的。

我讓他們寫寫寫,不停地寫。

然後我讓他們閱讀。

你想知道我都做些什麼嗎?

我讓這社會變得大不相同!你呢? 

我們所謂的「成功」究竟為何(四)_img_2 《做你自己:股神巴菲特送給兒子的人生禮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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