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毛有話~肚子痛

一般來說,平時的生活,平時的日子最平淡了,就和喝開水一樣。媽媽不知道是從雜誌上看來的,或是從外國的電視影集看來的,她忙了半天,讓爸爸下班一回來,原想癱在沙發上歇一下的想法,一進門就沒了。

毛毛有話~肚子痛_img_1
圖片來源/Pixabay

「今天是什麼日子?」爸爸愉快的看著。屋子裡乾淨了,整齊了。「這些玫瑰花很貴吧?到底什麼事呢?」

「你猜嘛!」媽媽笑盈盈的賣著關子。

爸爸走到飯桌前笑起來了。他看到桌子上的菜,有他最愛吃的醉雞,是附近江浙菜館買回來的,還有啤酒,還有一盒蛋糕擺在平台上。

「不對啊!也不是我生日,今天也不是你的生日,更不是結婚紀念日。」想了想:「你中了統一發票了!」他最後很有信心的說。

媽媽笑著搖搖頭。

「撿到錢了?」

媽媽還是搖搖頭。她看到猜不出來,笑得好得意。媽媽的那一副忘形的得意勁,爸爸看起來不十分愉快。

「我不猜了!」

「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沒有耐心,沒有幽默感。……」

「啊哈!沒有幽默感是我平時拿來說你的,你竟然也說我。」爸爸看媽媽又要不高興的樣子,他趕緊說:「看嘛!才說我沒有幽默感,自己的臉就先板起來了。來!快告訴我,今天是我家裡的什麼日子?」

媽媽覺得很委屈;原想讓下班回來的爸爸驚喜一下,然後讓平淡的日子淚起美麗的浪花。沒想到驚喜沒著,還被指沒有幽默感。想到這裡,媽心一酸,頭一別,難過起來了。爸爸不忍心媽媽難過,走過去要抱媽媽,媽媽馬上背著爸爸。爸爸雖然只能攔著媽媽的小腹,但是,他也心滿意足了。要不然,媽媽真的生氣起來,把爸爸的手格開,跑到房子裡把自己關起來。

「好了,好了,我不對,我沒有幽默感。」

「你沒有誠意!」

「這樣抱你還沒誠意?快告訴我今天是什麼日子?」

「假惺惺!」停一下。「今天是毛毛十一個月的生日啦,也不知道!」

爸爸鬆開抱媽媽的手,突然大笑起來說:「十一個月的生日?十一個月的生日?」

「有什麼不可以?」媽媽又認真了。

「當然可以。不過,……」

「不過什麼?!」

「對!沒有什麼不對。」爸爸有點急,怕掃了今晚的興。「佛家有一句話說得好:日日好日。」

「我才不懂什麼學問,管他佛家不佛家。平日生活日子平淡得很,找個理由過個愉快的日子有什麼大驚小怪。」

「我現在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,非常有意義,我為剛才曲解你的笑聲道歉,來你站好。」他走過去把媽媽扶好,自己退幾步,恭恭敬敬的向媽媽鞠躬說:「太太我錯了。請原諒。」

「神經病!吃飯了吧。」

「我們的壽星呢?」


事情總算沒掃興,我也當了主客,多分配了一塊蛋糕而已。我生日,他們樂。要不是他們平時生活辛苦,為我操勞,我真想表示抗議。罷了。

第二天早上,我肚子裡突然覺得像利劍刺進來的劇痛。我哭叫著醒過來。這是有生十一個月以來,初次嘗到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。我的哭聲,大聲求救,最先是媽媽被我吵醒。爸爸昨晚多喝了一瓶啤酒,又和媽媽瘋狂做愛,所以,我的哭聲還沒法吵醒他。還有,公的動物,對幼兒比較沒有責任感。

媽媽急奔到我的房間,抱起我就先親親我,「毛毛怎麼了?」但是,媽媽還沒刷牙的親親還是香,不過這對我的病痛無補,不能鎮痛。我痛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。

媽媽抱我到他們的臥房找爸爸。

「喂!毛毛有些不對勁。你趕快起來。」

與其說是媽媽叫醒他,不如說是我嚇了他。「怎麼了?!怎麼了?」

「我也不知道,看他哭成這種樣子。」

「臉色不大好嘛。」

「都是你昨晚上給他啤酒喝。」

「亂講。那一點點啤酒怎麼會!我看是你買的蛋糕有問題。」

我的嘔吐阻止了他們的爭論,我痛得幾乎要昏過去了,他決定帶我去看醫生。等他們穿著好的時候,忽然間,我的肚子不痛了,舒服得難以相信。當他們抱起我的時候,我還對他們笑笑。

「咦!這就奇怪了,他好了。我一抱他,他就好了。」

「好!你一抱他就好,那你就抱他就好了。」媽媽看我說:「毛毛,你怎麼了?不要動不動就嚇人尋開心好嗎?媽媽常常被你這樣嚇得,快變成神經過敏了。」

「大概是做了惡夢吧。」爸爸很樂觀。

我才不是做惡夢咧,真正的痛得要死哪。我很想說明白,但是他們又聽不懂我的哭聲,還要誤解我的意思。

突然,剛才那種痛死人的絞痛,又回到我的肚子裡來了。我很自然的縮成一團,像在媽媽子宮裡的胎兒那樣;一來,這樣的姿勢有安全感。二來,腿縮貼肚,這樣一來肚板放鬆,減輕裡面的壓力,疼痛就會減輕一點。但是還是不能叫我不哭。

「到底那裡不對?」

「不管,我們去看醫生。」爸爸說。

叫了一部計程車,我們到上次去看病的小兒科。那個地方我還有記憶,我馬上聯想到打針。所以我哭得更厲害。我的肚子痛是每隔差不多十分鐘,就痛一次。在家裡疼痛過後,我還可以笑笑,在診所只有不痛也哭。我希望快離開這裡。

護士奧巴桑說醫生出去慢跑,要一個小時後才回來。

媽媽一聽一個小時,馬上跟爸爸商量,換一家看看。我們走到外面想叫車時,在斜對面發現一家外科醫院。媽媽有點擔心。

「現在管不了什麼醫院了。只要不是獸醫就好了。」


早晨,我們很容易就跨過馬路,很快的就進入這個外科診所的診療室了。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爺爺級的醫生,因為他沒有穿白衣服,看來和普通人一樣,所以我不害怕。我對他笑了。老爺爺也對我笑笑。他向媽媽慢慢的,很周詳的問:「……你是說他突然大哭一陣,像身體很不舒服,過了一會兒又不哭,也會笑。就像現在這樣?這樣反反覆覆已經有好幾次了?吐了沒有?嗯!只吐一些口水的東西。那當然,肚裡空空的,當然沒東西吐。有沒有發燒?沒有。現在看來也是正常……」

爺爺醫生點點頭向護士說:「準備X光透視一下,從下面灌透視鋼液。」

我的肚子又開始發痛。老醫生對我點點頭。媽媽急著問:「又來了。這是為什麼?什麼病?」

「嗯,有可能是腸子塞入腸子裡面,叫腸套疊。台灣話叫相套腸,或說打腸結。情形順利的話,不必動手術。這要試試看。」

一聽開刀,爸爸媽媽相互看了看。以為他們把小孩抱入黑店,心裡有些納悶。

「年輕人,我不是在和你們說笑。」老醫生很權威的說。爸爸媽媽自然就被懾服了。

我被帶到暗室裡,冷冷的液體從我的肛門灌進去。

「果然不錯。」老醫生一邊說,一邊用手輕壓著我的肚子。這時候,肚子就變輕鬆了。

「剛才用高壓灌腸法灌腸,現在腸子恢復原狀了。幸虧你們來得早,一個鐘頭以內的話,可以不開刀。但是過了一個鐘頭以後就麻煩了。一般人因為判斷錯誤,以為小孩子還會笑,結果來遲了,就得開肚子,把腸子解開。要是被消化不良折磨的話,二十四小時以後,那時恐怕連開刀也治不了了。」

多可怕的事!據說很多父母親,家裡喜歡準備一些口服的成藥,連小孩的也有,像是什麼驚風散、小兒止痛丹、小兒抗生素等等。要是我家也有小兒止痛丹的話,這下子,我肚子可能不痛,但是腸子還是套在一起。二十四小時之後,不夭折才怪哪。

肚子痛,表面上看來只有一種,但是它的成因有上百種。愛吃成藥的台灣同胞們,你是大人我管不著。但是我們小孩有病痛,最好帶我們去看醫生。能夠找到像看我的這位爺爺醫生當然最完美。

謝謝老醫生,你當我的爺爺好不好?爺爺。

毛毛有話~肚子痛_img_2 《毛毛有話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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